“腿,給我看。”
在我像排雷兵一樣試探性地踏入場地家的時候,明顯坐在客廳嚴陣以待的人看着我可疑的舉動,率先丢下了一句話。
“不要用我是變态的眼神看我。”
額角崩出了青筋,場地圭介毫不客氣地将醫藥箱“砰”地放到了桌子上。
“過來。……不,算了,被老媽看到就麻煩了。到我房間來吧。”
脫掉了我的襪子,盤腿坐着的人把我腳置于他的膝蓋之上,認真地處理起來。
“你這樣我會走光的。”我眼疾手快地将滑到大腿根處的裙子抵住。
“嗯?真難得你還會有這種意識啊。”
目光沒有絲毫偏移的人持續着手中的作業,“那位狂人呢?居然放你一個人出來亂走,前幾天不還一副不把你揣在兜裡就不行的樣子嗎?”
“狂人……是指阿信嗎?嘛,他的話,正在加緊複健呢。”
畢竟明天就得去考試了。再摸魚下去可是會被出現在試場攪亂秩序,X陣營的人狠狠地捶打——雖然我覺得,再怎麼樣訓練他大概率還是打不過那個人。
嘛,至少,不會敗得太狼狽?
不知為何,聽了我那個“從小就開始了殺手培訓”的平行生活記憶之後,信就像憋了一股氣似的。
……感覺在和誰較勁?
不過,因為他不是在和這個人較勁,就是在和那個人較勁。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這是不是專屬于他的打雞血方式,倒不好去詢問了。
“而且,我本也計劃回去了。……是你叫我過來的。”
大失敗。
居然忘了我和圭介有着身體共感這一回事了……
“啧,那家夥,居然捏得這麼用力。應該沒有骨折吧?……喂,你身手不是很靈敏嗎?怎麼不躲開。”
将有些涼的藥油倒在腳踝之處,圭介止住了我反射性的瑟縮動作,一手墊在我的腳後跟之下,另一隻手小心地檢查起來。
“嘛,因為他看起來不像是會做出臨死一擊的人?我還以為他昏過去了。不過,這感覺比帶着定位器還厲害呢。就像被鎖定了一樣。”
我看着圭介手法娴熟地處理着傷勢,給繃帶打上了結。
“有什麼風吹草動你一下子就知道了。”
“那你倒是給我好好上心一下啊。你的身體已經不僅僅是屬于你的身體了!”
圭介一邊抓着我的腳踝不放,一邊毫不客氣地戳着我的眉心。
“所以,你剛剛在電話說的事,給我好好說·明·一·下?”
“……。”
我非常慫地将柴家的事簡略地說了一遍。
“我發誓,這真的是意外,是突發事故,是氣氛使然!這件事都沒在我的大綱計劃表裡!我自己也覺得‘糟糕了,怎麼辦才好!’
要不……我還是去跟八戒君解釋一下好了?反正,他也是有所成長了,并不一定要用這種方式……”
“所以,又是在為别人絕美的家族情流淚的一天?我說你啊……”
場地有些受不了似的歎了口氣,捏住了我的臉,像麻薯一樣往左右兩邊扯開。
“自己的事都一團亂了,還有心思管别人的家事嗎?”
“嗚……。但是,就這樣看着柚葉的家族分崩離析,支離破碎的話……。
她那麼拼命保護……要是真的變成那樣的結局不會太可憐了嗎?也太令人不忍了。”
“明明,是家人。唯一的家人。……為什麼要用那種方式對待呢?”
“……我,讨厭柴大壽。……讨厭暴力。……。讨厭黑龍!”
“但是,你說的也沒錯。抱歉,明明是兩個團體之間的戰鬥,被我這樣一搞我們的立場也變得尴尬了。……對了!要不你們退出隊伍好了,我一個人的話——”
圭介打斷了我的話:“先确認一下,柴八戒不是我們團隊的一員,對吧?”
“啊,是的。我并沒有想要招募他的想法。他隻是一個亂入的路人。”
“哼嗯~路人啊。那就沒問題了吧。”
“咦?”
“反正,你的目的也隻是想讓那個柚葉和八戒狠狠地給柴大壽一拳吧?
那樣的話,在我們的戰鬥落幕之後不也可以做到?不如說,隻有讓柴大壽喪失戰鬥力才能做到這種事吧?”
“也就是說,等我們的戰役結束後,讓衆人退去,才關起門處理柴家的事務?”
我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臉:“嘛,要是真的能這麼順利發展就好了。”
“要不然,他是想在我們雙方對峙的時候突然跳出來嗎?再怎麼脫線的人應該也不會這樣做吧。……算了,現在糾結這些也沒什麼用。到時候該怎麼辦再說吧。”
場地将手放在我的頭上摸了摸:“真是笨蛋。總是這樣……”
“沒事的啦,都已經是團隊的總長了,這點任性的權利還是有的。
不過,也還請你牢記,你已經是一個團隊的首領這件事呢。以團隊的立場去看待事情的話,應該就不會總是做出靈·機·一·動的事了吧。”
“……圭介,你沒洗手。”我有些嫌棄地把那隻手丢開。
“這都是為了誰……。啧,明明以前我都不用考慮這些麻煩得要死的事,直接揮拳就好了。
……管理團隊果然不容易啊。難怪Draken以前總是一副心情不好的樣子。”
“咦?不良少年有心情好的時候嗎?”
印象不是在這邊“Kora!”就是在那邊“temei”啊。
“還有,你哪裡在管理團隊了?”
“你那一副‘請不要搶我功勞’的表情是怎麼回事?才沒有在做那種事。你難道還沒有意識到嗎?隻要管好你匹肆意妄為的野馬就是在管理團隊哦。
……不過嘛,也許,這就是總長吧。”
“還有,也不許擺出這幅‘果然我是替代品啊’的表情!”
……?明明我一直面無表情來着?
到底是怎麼從我這幅波瀾不驚的臉上看出那麼多的内心活動?
“比起這個,要是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阿信還在等我呢。”
為了踐行,今晚有大餐吃呢。
“……。嗯,好啊。”
嘴上說着“慢走”的人,身上卻不知為何突然冒出了尾巴,将我起身撐地的手拉住了。
“……?圭介?”
“——!啧。”
明明是自己身上長出的東西,卻一點都不溫情對待。場地圭介一副煩躁的表情,想要用蠻力把那根像線圈纏繞着的尾巴拉開,卻始終沒能成功。
像是有意識一般,黑色尾巴死死地貼着我的皮膚,三角形的尾端表示拒絕一般左右猛烈甩着頭,又像是依戀一般不肯撒手。
“喂,放開!”場地頗有些氣急敗壞地對着那不聽話的尾巴喊道。
“别這麼兇嘛。”我摸了摸攀附在手腕處的尾巴:“是餓了嗎?”
感覺在撒嬌一樣呢。
“……!不是。沒有。才過了幾天,完全不用進食。别聽它的。我隻是……對,沒錯,我隻是突然有些煩躁,隻要冷靜下來就好了。”
“這樣啊。那,就再稍微待一會吧。”
“……。啧,可惡。”
大概是覺得不能管理好情緒有些難為情?總之,圭介将臉側過去,逃避似的躲開了我的目光,卻反将自己紅潤的耳垂暴露在空中。
室内的空氣靜靜地流淌,于是乎,我那從剛剛就一直震動的手機就顯得更為矚目了。
“不接嗎?”依舊保持不對視的人瞥了一眼我的手機。
“……啊,對了,你現在走不了。抱歉。”
“沒事。是三谷。”我幹脆将惱人的通訊暫時拉黑了。
“是為了黑龍的事吧。大概他猜到是我了。”
“三谷?……原來他還有你的手機号碼啊,你們關系還真好呢。”
用眼角餘光觀察着我的人終于将頭轉了過來,眯了眯眼将審視的目光從手機轉移到了我的身上。
“還好。不聊無聊的人和事了,機會難得,不說點别的什麼嗎?”
我看着圭介疑惑的表情,出聲解釋:“好久沒有兩個人無所事事地待在一起了。感覺,還挺不錯的。……有點懷念。”
“……唔!什麼啊,最近不是總在一起嗎?”
“那不一樣,‘無所事事’可是前提——沒有想做的事,隻是單純地在一起消磨時間。嗯……為了應景,稍微來點日常的話題吧。”
既然煩躁的話,果然還是拉扯一些家長裡短讓大腦冷靜比較好?
“比如……嗯,好久沒穿水手服了,有點害羞呢。”
我擡起手伸展了一下:“衣服和裙子都輕飄飄的,有點不習慣。”
“害羞?……!喂,你這家夥,剛剛不是還在說走光嗎?”
場地伸出了手,尾巴卻先于主人的動作,将我因伸展動作而露出的腹部給圈了起來。
黑色的尾巴看起來就像是黑色的水手服的延展,很好地融為了一體,把我暴露在外的皮膚完全地包裹了起來。
“……那個,有點緊,可以松一點嗎?”
在我的觸碰下,尾巴再次蜷縮起來,尾端正一寸一寸地拂過肌膚,試探着往上攀爬,留下有些麻癢的感覺。
……果然是餓了?
“笨蛋,這不是該在意的事吧!”
場地頗有些着急地想要把不受自己控制的尾巴拉走。
隻不過,不知是應激反應還是什麼,在他将自己的手掌放到上面的時候,尾巴“唰”地一下松開。搶占的地方一下子變成了真空帶。
“——?!”
在彼此呼吸交錯的距離下,我看見圭介那暗金色的瞳仁猛地收縮擴張起來。
那雙炙熱的手掌覆蓋在我的腰腹之上,不可避免地,手指也陷于柔軟的肌膚之中。像是還沒從事實中反應過來,為了确認現狀,那人有些不受控制地動了動手指。
“……。性騷擾?”
在往上可不行了。
“才、才不是!!”
場地極速地将手收到背後,身後那作亂的尾巴仿佛嘲笑主人一般狂亂地搖擺了起來。
“那是意外!!……再、再說了!你以前不都是會穿小背心的嗎?!”
“意思就是,隻要有小背心就可以了嗎?”
“不是!!我是說……啊啊啊,我知道啦,我道歉就行了吧?道歉!……呼。……對不起。”
好老實。
……真意外。總覺得最近我在和這個人的交鋒中總是占上風呢。
“秋後算賬讓人洗心革面”計策這麼好用嗎?居然還有長尾效應。
我眯了眯眼睛:“剛剛,你碰到了吧?”
“沒有。”
“回答好快,好可疑。”
我摸了摸剛剛被圈起來的地方:“有點麻麻的,我該不會過敏了吧?你看,還有紅痕。……要怎麼辦才好呢?”
已恢複成正常人身體的我,皮膚不再有奇怪的黑色裂痕,結晶體也已經消失。
而現在,那白皙的皮膚上,一圈又一圈環繞綻放的紅痕尤為明顯,是被人看到就會引起誤會的程度。
“……!……。我說你,現在絕對是故意的吧?……唉。”
場地這次倒是很順利地将我掀起一角的上衣拉了下來。
“笨蛋,你可是女孩子!不要用這種方法捉弄别人啊。”
“……。說的也是,為什麼呢……?”
比起說“喜歡看别人因為我的捉弄而臉紅的樣子”,其實更應該是“喜歡掌控别人的情緒,看他們因為我而展露出平常不會表現出來的樣子”?
而且,常常是無意識地……。但是,好奇怪,以前明明不會對圭介這樣的。
“反饋機制?……因為感覺會收到很有趣的回應?……那為什麼以前沒有現在突然有了呢?”
“又在思考什麼難懂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