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沫搖了搖頭,沒有先回答一的問題。
她必須要等所有人員都到才能開始說她從羅成那裡聽到的事情。
今夜是一個不眠夜。
無論是對于雲沫來說,還是對于鄭浩錫都是。
而過了今夜,再過兩日就是鄉試的日子。
鄭浩錫早早地來到了學堂門口,這裡有救他一命,并從小把他帶到大的先生虞子文。
常說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虞子文就在當今天子的眼皮子底下養着罪臣之後鄭浩錫,卻沒有被任何人發現,這怎麼不能說是别有一番手段呢?
虞子文伸出那雙滿是皺紋的手替鄭浩錫整理衣服,雖然沒有從口中說出任何關懷于鄭浩錫的話,但卻讓鄭浩錫感覺到了溫暖。
先生明明知道這次的鄉試頭名對于他是囊中之物,但還是如此鄭重......
他不會辜負先生的期望的。
鄭浩錫的眼裡閃過堅定。
“喲,老頭子,還有師弟。”
由遠及近的嘶啞聲音傳來,讓鄭浩錫的眼睛亮了一下,又在虞子文皺緊的眉頭上歸于平靜。
“你怎的來了?”虞子文很是看不慣雲沫如今吊兒郎當的樣子。
作為骠騎大将軍的孫女,竟然跑去做什麼殺手,這簡直荒唐至極。
先不說當年雲尚還在世的時候,是多麼意氣風發的大将軍,就連雲尚的兒子雲翳也是繼承了雲尚的武功和意氣,而到了雲沫這代......
一切都毀了。
毀在羅成的手上,也毀在他的手上。
若是他當年能把雲沫看得更嚴一點,雲沫也不會被拐子拐走,到如今這副模樣。
“老頭子......”雲沫從懷裡掏出兩塊肉餅,一塊遞給了虞子文,一塊遞給了鄭浩錫,嘶啞的聲音裡帶着灑脫,“我不做那什麼殺手了,所以老頭子也别用那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我了行不?”
鄭浩錫接過肉餅,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看着雲沫和虞子文的互動,心底疑惑。
雲師姐不做殺手了?
那他們的仇呢?不報了嗎?
虞子文沒有雲沫想的那樣露出松了一口氣的神情,反而眼神複雜地看着雲沫。
兩個人半晌都沒有說話。
“浩錫。”
“?”
虞子文拍了拍鄭浩錫身上的衣服,為他把走在路上不小心沾染上的塵埃拍去,“你先去鄉試處,我和......她,有話要說。”
“......知道了,先生。”
先生和雲師姐有什麼話要說,是什麼......他不能知道的事嗎?
他很讨厭這種被人排除在外的感覺,尤其是将他排除在外的人還是他最親近的兩個人。
但現在,鄉試比較重要。
鄭浩錫一步三回頭地走了,腳步很遲疑。
雲沫卻直面了虞子文的問題。
虞子文問她:“為什麼不做殺手了?是想明白了不辱家門清名,還是說根本沒辦法找到羅成誣陷的證據?”
雲沫和虞子文的腳步沉重,今日鄉試的緣故,所以學堂難得地放了個假,孩童們都在家中,沒有過來上學。
虞子文和雲沫端坐在學堂中,屬于孩童的位置上,四眼相對,一人皺眉,一人沉默。
“......就是不想做了呗。”雲沫假裝潇灑地擺了擺手,“老頭子别瞎琢磨什麼有的沒的,你不是早就想我回來做個大家閨秀,再給我找個好人家嫁了,現在我回來了,你又不樂意。”
“我那是想你做大家閨秀嗎?”本來虞子文因為雲沫說她不再做殺手的事而感覺到疑惑,各種陰謀陽謀都在腦子裡過了一遍,而現在,聽到雲沫不着調的話直接氣不打一處來。
“你當我不知道你家?從雲尚開始,哪一個又是循規蹈矩的人物?”虞子文有些感慨,也有些懷念,“......隻是令我沒想到的是,當年和你的初見,雲尚那個老家夥竟然也能将你教導得如此好。”
甚至與一般的大家小姐無二。
骠騎大将軍的牌匾在陽光下閃着金光,當年的虞子文人才中年,每當踏入骠騎大将軍府的時候都忍不住感慨。
雲家是有多得皇上的寵愛。
先皇都沒有給雲尚賜予骠騎大将軍的頭銜,但皇上做到了。
還不是給雲尚,而是給雲尚的兒子雲翳。
說是要讓雲家世世代代都出一個能鎮國安邦的大将軍。
當年的雲沫還是小小的女童,細軟的頭發被丫鬟細心地簪上了好幾朵粉色的絹花,那些絹花甚至都用金線勾勒,身上穿的、吃的用的,無一不精緻。
雲家甚至是傾盡了全家的财力,都寵着這位小姑娘。
當年的虞子文甚是擔憂雲沫會在這樣的環境下被寵壞,哪知雲尚親自打消了他的憂慮。
“沫沫,你過來。”
虞子文和雲尚對坐着,雲尚對着遠處正在撲蝴蝶的雲沫招了招手,然後雲沫就帶着滿頭的汗水和身後跟随的一大群丫鬟跑了過來。
“爺爺~”小小的女童聲音稚嫩又甜膩,聽得虞子文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聽見笑聲,雲沫這才注意到在雲尚身旁的陌生人。
方才的開朗變成了拘謹,雲沫縮在了雲尚寬闊的後背處,又想起家中請的先生的教導,小臉上的糾結讓所有人都忍俊不禁。
比起虞子文肆無忌憚地笑,雲尚倒是充滿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