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無法再拖下去了。
腳步踏入殘破的巴州刺史府,鄭浩錫從雲沫的師弟又重新變回了巴州刺史。
李元正坐在刺史府大堂的下位處等待着鄭浩錫歸來,此時看到鄭浩錫的身影禁不住上前。
“刺史大人。”前一句是同僚之間的招呼,後一句便是李元對鄭浩錫純然的關懷了,“那巴州将軍是何人?浩錫兄有沒有被為難?”
鄭浩錫怔怔地看了李元好一會兒,才拉着李元坐在了大堂中的椅子上。
“元兄,你對鄭家怎麼看?”
刺史府的侍衛早已經被雲沫拉攏,義無反顧地加入了雲沫的起義軍,鄭浩錫從踏入巴州刺史府,聽到侍衛的第一句話就知道了。
原先他還以為是侍衛偷偷将巴州刺史府的東西拿走填補家用,抑或是贈予流民,但與雲沫見過面後,前後一連接,所有的事情都在此刻串聯起來。
所以鄭浩錫可以很放心地在巴州刺史府大堂談這件事。
但李元不清楚。
李元皺了皺眉,拉了一下鄭浩錫的衣袖,“浩錫兄,人多嘴雜。”
“無妨。”
李元一怔。
明明來時浩錫兄還同他一樣心事重重,如今卻好像放下了許多擔子,竟連這種朝堂陰私都敢在刺史府中大膽言出,他此去見那位所謂的巴州将軍,究竟發生了何事?
李元的怔愣被鄭浩錫看得清楚,鄭浩錫微微笑了下,“元兄,你覺得當今天子與太子,是人主嗎?”
“......你瘋了?”李元幾乎驚慌失措,想要堵住鄭浩錫的嘴,但鄭浩錫卻避開了。
“前有我鄭家和雲家被當今天子設計罪名,滿門抄斬,絲毫不顧及鄭家的世家位置以及雲家對大夏國的勞苦功高。”
“元兄,你可知,你李家會不會是下一個鄭家或者雲家?”
“元兄,不急。”李元驚慌失措的表情太顯眼,鄭浩錫揮手叫來了侍從,為李元親自斟上了一盞茶,“此處早已被巴州将軍占領,你我之間的言論,除了巴州将軍,再無第三個人知曉。”
至于那些侍從,鄭浩錫并未放在眼裡。
民智未啟,這些太深的東西,他們聽了也聽不懂,更何況。
師姐治軍極嚴,不失雲家風範。
李元極為驚恐地看着鄭浩錫帶着笑的臉。
他沒有想錯的話,浩錫兄此去應是作為朝廷的代表與所謂的巴州将軍進行交涉的。
怎的也就半天時間不見,就被巴州将軍策反了?
但鄭浩錫隻是笑着看着李元,所以李元也不得不從驚恐的情緒中緩下來。
當年的鄭家和雲家都忠于大夏國,忠于當今天子裴玄初,當通敵叛國的證據下來的時候,當時他的爹也很不可思議,甚至在家裡說過多次‘絕無可能’這種話。
同為清流世家,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鄭家對大夏國的忠心程度有多高。
所以那日的狀元宴,他不小心聽到真相的時候,也難免升起了兔死狐悲之感。
但如果反了大夏國呢?
李元不清楚,但他不可能跳過整個家族去做決定,所以李元隻是看着鄭浩錫搖了搖頭。
“我還要傳信與家中。”
這是在選擇了。
鄭浩錫了然,“盡管傳信,我相信,李家家主也能看得清如今的形勢。”
離世家送來的糧食還有半月之數,如今的巴州幾乎随處可見餓死的人,盡管雲沫與鄭浩錫都在拼盡全力去挽救,但依舊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太缺糧了。
更别說,比起挽救百姓,雲沫首先還要保證自己的軍隊能夠吃飽飯,否則,軍隊一旦生亂,必将造成更大的災禍。
于是巴州就有了山匪。
人餓極了什麼都能吃,當然也免不了吃人。
山匪下山擄掠流民,将人制成肉幹,以供肚飽。
鄭浩錫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幾欲嘔吐,但作為巴州刺史,他無法避免地必須為此事應聲而出。
鄭浩錫踏出了刺史府,将為數不多從京城帶來的侍衛點齊,然後走出了刺史府。
馬兒早已被他殺掉,用來接濟流民,所以他隻能靠步行。
還有三日,糧食就會到了,再等等。
鄭浩錫目光堅定,李元跟在鄭浩錫的身後,也并沒有為此後退半步。
“李别駕。”鄭浩錫看了一眼李元,神色嚴肅,“你需得留守刺史府,以免生民亂。”
“不。”李元搖了搖頭,“山匪之事說重大也重大,說渺小也渺小。”
“我必須看看那位巴州将軍是如何做的。”
如果巴州将軍不為此出面,那麼這位将軍與當今天子又有何不同?
李家定不會為此冒大險扶下一位裴玄初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