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娘子手可真巧,居然做了這麼多菹菜。”二寶看着手彎間籃子裡從大廚房薅來的形形色色腌菜,不禁感歎道。
若不是自家娘子去讨要,她還真不知道袁娘子竟做了各種花樣的鹹菜。除了常用的鹹筍幹,醬瓜,腌韭,居然連需要用河水腌制的糟茄也有。
蘇迨聞言可不樂意了,小臉一垮正色道:“明明是娘親的手更巧!”一會兒還要等着娘親做好吃的,怎麼能在她面前誇别人。
向來情緒價值給滿的季璋居然罕見沒有接話,神經大條的二寶這才察覺到季璋的不對勁,一臉擔憂道:“娘子,您怎麼了?”
自從見過袁亭之後,一路沉默寡言的季璋這才回神,渙散空洞的眼神閃過一抹亮光,敷衍道:“無礙。”
若不是袁亭,她還真不知道這行會居然和現代辦營業執照差不多。眼下吃食店的類别與店鋪位置都沒決定,真是萬事開頭難,第一步便被難住了。
這邊無法短時間内完成,那另一邊拖緩李家與何家結親的事要提上日程了。季璋倏然覺得,或許她應該再去尋李盼兒一趟。
“又要做好吃的咯!”剛剛看見熟悉的院門,蘇迨便迫不及待撒手率先跑進了院子,仿佛想要直接一頭栽進廚房。
“小心些,别摔了。”季璋在後面喊道,畢竟蘇迨因她已經吃了許多額外的苦了。
“二寶,咱們今日做水滑面。你先将面揉好,分成小塊直接放水中發面。”水中發面時間格外長,季璋打定主意趁這時間将腦中亂糟糟的思緒做個規劃。
“好的,娘子。”
得到肯定答複,季璋快步跟上前面的蘇迨,“迨哥兒,慢些跑···”進了院子卻見蘇迨站在院中,如同鹌鹑般乖巧站在原地。
視線一轉,瞧見樹下石桌旁坐着的人,下一秒她也變鹌鹑,乖巧站在蘇迨身邊。
“爹爹,您怎麼來了?”蘇迨咧着嘴心虛道。嘴裡的瘡還沒長好,雖然有郎中伯伯的金口玉言,但他還是有些擔心父親會不準他吃。
蘇轼看着拘謹如以前的母子二人,恍惚覺得記憶中的王閏之與眼前之人重合了,心裡早已決定了的事又開始搖擺起來。
“迨哥兒不是出去看病了嗎?爹爹來瞧瞧咱們迨哥兒好沒好。”
蘇轼招手,将蘇迨一把抱在了腿上,話鋒一轉,“這般心虛作甚?可是又犯錯了?”
被困在蘇轼懷中的蘇迨為難地瞥了一眼季璋,然後不打自招了,“娘親說要做好吃的,孩兒怕您不準我吃。”
雖然他爹沒揍過他,但官老爺身上的威嚴氣場讓敏感的蘇迨不自覺害怕。
蘇轼擡眸看向季璋,“閏之,你心虛也是為了這般嗎?”
“啊···是,對。”真是操之過急累得晃了神,大腦宕機的季璋理智回籠,站姿也随之舒展變得自信起來。她心虛什麼,他可什麼都不知道。
蘇轼忍笑不禁,“一頓飯而已,吃了就吃了。若是犯疼,也是某饞貓疼得哭。”剛剛蘇迨興高采烈生龍活虎的模樣,他可全瞧見了,不出意外這病也應該是好了。
“就是不知我有沒有這個口福,能不能也嘗一嘗這讓迨哥兒心心念念的美食。”話雖是對蘇迨說的額,蘇轼的視線卻是落在季璋身上。
不知是不是許久沒有嘗過閏之手藝的緣故,從前貼心送上門卻放在旁邊熱了一遍又一遍都不想下口的飯菜,如今卻是想得不行。寶雲寺的那頓荠菜角子,他到現在還念着呢。
面對這個打定主意要蹭飯的不速之客,季璋皮笑肉不笑,欠身行禮道:
“今日打算做水滑面,發面所需時間格外長。郎君若是想吃,等做好了,我派人給您送去。”
她打算寫些隐蔽的東西,蘇轼絕不能賴在這兒。季璋毫不留情道:“不知郎君可還有其他吩咐?”
蘇轼識趣地将蘇迨放下,動搖的心也因她的這番話再次穩定下來,
“這是家中的開支賬目。主母尚在,這後宅的管家權自然得在相應的人手裡。”
季璋這才發現蘇轼手邊放着幾本賬冊,上面還有一把算盤和一方正小盒子。管家權回她這來了,她怎麼繼續忽悠朝雲呢?
目光不着痕迹地瞥向站在蘇轼身後的朝雲,隻見對方恰好别開了目光。看來季璋的擔心是多餘的,如今這結果怕是也有朝雲的“功勞”。
眼下她正是需要錢的時候,若是有了管家權,雖會多些瑣事纏身,但以自由換錢倒也是不虧。況且,這财政大權在她手裡,倒也是省了多一人知曉的麻煩。
不過這表面人設還是要立的。季璋假意推脫,坐實自己在朝雲心中不争不搶的形象,“郎君,我委實無法擔···”
季璋出聲推脫,卻被蘇轼出聲打斷。他語重心長道:“任媽媽雖一直在蘇府,但如今也過耳順之年,也該休息了。閏之,你作為蘇家主母也該學會管家了。”
季璋一副不情願的模樣,半晌才堪堪開口,“郎君說得是。”
*
院中小廚房内。
将從袁亭那裡薅來的所有菹菜切碎後,季璋直接“噔-”地一聲将菜刀立在了菜墩子上,這才将注意力放在站旁邊許久的朝雲身上,“說說吧,可是任媽媽出了什麼事?”
雖然這管家權落到她手中了,但季璋可不想朝雲的重心也因此轉移到自己身上,故而一開始便給了個下馬威。
被菜刀唬住的朝雲本就因自己壞了計劃而心虛,眼下被季璋直戳七寸更是亂了心神,支支吾吾道:
“任媽媽吃了我做的東西···吃壞肚子了,眼下隻能在床上躺着。”
本是想讨好任采蓮,結果現在她想去伺候任采蓮以此贖罪,奈何連人家的門都進不去。
“你自己沒嘗過嗎?”季璋皺眉道。教她做酥瓊葉的那日不是給她的思想糾正了嗎,怎麼又出現這種“投毒”行為。
“娘子我嘗過的,确定能入口才端給任媽媽的。哪知偏生就她···”朝雲聲音陡然增大,說到任采蓮蓦然又降了下去,隻差沒将無可奈何寫臉上了。
瞧着她這副手足無措地模樣,季璋隻歎到底還是個小姑娘。平日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一出事就原形畢露了。
“你莫執着于做飯了,這條路不适合你。”季璋正色道。自蘇迨之後,又多了一無辜受害者,還是一六十出頭老太太。若是再放任朝雲這樣下去,怕是整個蘇府的人都會被她禍害。
“可···我之前學的那些,任媽媽都瞧不上眼。”朝雲知道在望湖樓學的那些勾搭男人的東西上不了台面,但除了那些她什麼都不會。
這話說得···看來朝雲并不打算将攻略重心轉到她身上,季璋不經松了口氣。
季璋道:“什麼瞧不上?隻是你沒用對地方罷。”這個友軍,她還是需要的。
季璋宛如一知心大姐姐開導道:“你在青樓學的那些東西本質上,隻是為那些男人提供情緒價值的手段和途徑而已。而你所掌握的東西,其實也是提供情緒價值。”
“如今不過對象從男人變成了任媽媽罷了,你隻要想着怎麼能讓任媽媽喜歡你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