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京酌敞篷配闆藍根把自己幹成早八人的事很快就傳遍了整個纨绔圈,傅容與看熱鬧不嫌事大,調侃他:“賀少,您追人的姿态是不是太真情實感了啊?”
賀京酌眼神都吝啬給他,将車停到車位上,安全帶一解,徑直拍上車門下車。
夜幕降臨,璀璨的燈火破開蒼茫夜色,明亮的停車場内,傅容與溜溜達達地跟在他身後,笑容很欠,語氣也賤:“以前我們賀少一周六個酒吧,現在我們賀少一周七個早八,管家爺爺都被你驚掉大牙了吧?”
說着,拖腔帶調地模仿:“少爺,我已經十年沒見過您早起了。”
賀京酌頭也不回地往前走,懶得理他。
傅容與:“你知道外面的謠言已經傳成什麼樣了嗎?就您現在這個和我們格格不入的作息,那幫遊手好閑的二代都說你這是被家裡人安排到體制内了。”
賀京酌雙手插兜,漫不經心地嚼着他薄荷味的口香糖:“聽着也沒什麼毛病,追妻制,怎麼不算體制内呢?”
傅容與眉梢一揚,快走了幾步追上他,胳膊往他肩膀上一勾,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在他臉上:“一個賭約而已,我尋思你也沒必要那麼較真吧?堂堂賀家三少爺,一幫纨绔裡的爹,連車和房都輸不起了?”
賀京酌聞言,突然扭頭看了他一眼。
傅容與:“看什麼?”
賀京酌收回目光,莫名想起了那天晚上和林燼予在車裡的對話。
不兜圈子,不繞彎子,說的話直白到他都不需要動腦子。
明月懸于天際,灑着一地清輝,蜿蜒的石子小路上,傅容與的嘴還在叭叭:“問你話呢,車和房對于你來說不過灑灑水罷了,幹什麼這麼較真?”
到最後話也沒明說,真費勁啊,賀京酌一笑:“不都說他難追麼,我不信邪,想試試,不行?”
傅容與啧啧兩聲,目光往醉香廳門口看去:“怎麼着,玩你倆本無緣全靠你砸錢那套呢?”
賀京酌置若罔聞,沒有說話。
臨近醉香廳時,傅容與突然又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賀京酌目不斜視地往前走,一腳踩進醉香廳時,視線下意識往林燼予的工位看去,就見被鮮花點綴着的吧台前,有個穿着光鮮打扮油頭粉面的男人正在對林燼予說着什麼。
傅容與沒察覺他的注意力早已跑偏,還在碎碎念:“...就講講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哎你去哪啊,我們卡座在那邊!”
“林燼予,是我給的不夠多麼?”
倨傲的男聲隔着一段不遠的距離傳來,接着是林燼予極具辨識度的嗓音:“有沒有一種可能,不是錢的問題,是你長得不夠...”
亮着燈光的舞台上陡然響起聒噪的金屬樂,後面的話賀京酌沒聽清,他不耐煩地招來服務生,語氣不耐:“換歌。”
服務生連忙點頭:“好的賀少,您想聽什麼類型的歌?”
賀京酌:“安靜點,安靜不了就别唱了。”
服務生一臉懵逼地站在原地,望着他遠去的背影想:賀少,沒有音樂聲烘托氛圍的酒吧還能叫酒吧嗎?
想歸想,還是照辦了,他将賀京酌的原話給駐場的樂隊重複了一遍。
樂隊所有人:?
人和人的悲歡在這一刻因賀京酌的話相通了。
與此同時,吧台那邊。
賀京酌眉眼輕挑,沖油頭粉面的男人響亮地吹了一聲流氓哨,在人滿臉不耐看向他時,唇角一挑:“什麼風把紀總吹來了。”
“喲,”紀庭軒變臉如翻書,在看清來人是誰的瞬間露出了笑臉,“賀少來了。”
嘴上這麼說,心裡想的卻是——你這話說的,跟咱多久不見了似的,明明昨晚還在一起打牌,你特麼還差點掏空了我的褲袋。
但賀京酌那麼說了,他當然就不能反駁,順着他的話茬道:“好久不見。”
賀京酌笑容一斂,情緒轉換按秒算,涼涼道:“紀總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昨晚牌桌上你不還坐在我對面麼。”
禮貌紀庭軒:你嗎?
賀京酌顯然是來找茬的,否則不會是這樣的态度,紀庭軒是個聰明人,當然知道他這副不留情面的嘴臉是因為誰,可大家平常低頭不見擡頭見,倒也不必因為個調酒師這麼不給他臉吧?
都是被捧慣了的人,紀庭軒面上挂不住,臉色自然不好看,但礙于兩家生意上的往來,還必須強行擠出笑臉來:“那不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麼。”
賀京酌拽過椅子,往他身旁一坐,哥倆好地摟上他,也不接他的話,自顧自道:“你倆聊什麼呢,挺開心啊?”
如果賀京酌的手換個位置,不像拎狗脖子一樣扣着他的後頸,也許他還能維持體面配合賀京酌演一演兄弟情深,眼下是真笑不出來了,上揚的嘴角直接僵在了臉上。
當着林燼予的面,紀庭軒當然也是要臉的,不想把裡子和面子一起丢在這,便腳底抹油道:“沒什麼,看燼予在這,就來拿杯酒喝。”
說着,站起身沖賀京酌舉了舉手裡的酒杯:“我還有事,先撤了,就不打擾二位了。”
這話說的,心裡不是還挺有B數的麼?
賀京酌胳膊懶懶撐在吧台上,若有所思地望着紀庭軒開溜的背影,片刻,冷淡地收回目光,視線落到從始至終都沒往這邊看過一眼的林燼予身上:“燼予?”
他聲音不高,倒也足夠吧台内的林燼予聽見。
林燼予掀起眼皮,半撩不撩地看了他一眼,隻見少爺一臉便秘,眉心皺的能夾死好幾個紀庭軒。
舒緩的輕音樂萦繞在耳邊,卻似乎沒能起到舒緩少爺心情的作用,林燼予低下頭,用棱角分明的下颌線對着他,手裡拎着瓶基酒往調酒壺裡倒。
賀京酌掌心撐着下巴,懶洋洋地說:“你們都熟到叫燼予了?”
林燼予沒說話,停下手裡的動作,擡眼看他。
賀京酌納悶道:“是我的宣傳力度還不夠大麼?”
無人注意的角落,坐在高腳凳上給吉他調音的聞野表情微微開裂。
他望着被鮮花點綴出來的吧台,特别想問一句:在您的字典裡,究竟得多高調才算宣傳力度大啊?
您都敞篷配闆藍根了,一日三餐全包了,夜宵都特麼坐上專機了,工位上的林燼予在您鮮花的點綴下都成花叢中的小蜜蜂了,您還想怎麼宣傳啊?
把醉香廳的牌匾取下來,把“賀京酌在追林燼予”這八個大字焊死在上門呗?
這樣路過的狗都能知道醉香廳的調酒師是您在追的人了。
林燼予答非所問:“賀少想喝點什麼?”
賀京酌卯不對榫:“看來我得加大點宣傳力度了。”
林燼予盯着他看了一會,手往下一落,反着銀光的調酒壺不輕不重地磕在桌面上,發出“叮”的脆響。
賀京酌從善如流:“你這不都是看你心情麼,怎麼還問上我的意見了。”
林燼予蹙起的眉心舒展開來,言簡意赅:“今天看賀少心情。”
松散的口吻,輕描淡寫七個字,輕而易舉地捋順了少爺炸起來的毛。
賀京酌漆黑的眼裡漾起興味,繃直的嘴角緩緩挑起。
First Blood。
角落裡,圍觀全程的聞野默默在心裡為林燼予點了個贊——不愧是我哥,這潤物細無聲的哄人技術,簡直強的可怕。
賀京酌意味深長道:“我心情很好。”
冬雪消融,林燼予莞爾一笑。
Double Kill。
角落裡,聞野偷偷沖他哥豎起了自己的大拇指——這還不得把賀少迷死?
誠實的說,無論林燼予說那句話時帶着怎樣的目的性,在心情被取悅的這一刻,都顯得不重要了,賀京酌嗓音憊懶:“原來錢砸到水裡也是能聽着響的啊。”
林燼予沒說話,安靜又專注地為他調雞尾酒。
酒吧内的燈光随着切換的音樂而變化,鱗次栉比地掠過吧台,從賀京酌這個角度看過去,站在斑駁光影中的林燼予顯得格外溫柔。
也許他的目光太直白,林燼予似有所感地擡起了頭。
兩道目光在浮華的光影裡輕輕撞上的那瞬間,時間仿佛被誰按下了暫停鍵,就連空氣都似乎安靜了幾分。
一杯雞尾酒放到桌面,像黑暗中綻放的玫瑰,花色神秘高貴,危險又迷人。
賀京酌手指觸到杯梗,拇指緩緩蹭過林燼予殘留在那的餘溫,就聽耳旁響起林燼予的聲音:“這杯酒的名字叫賀少今天心情好。”
賀京酌手指一頓,就聽林燼予又說:“算響麼,賀少?”
Triple Kill。
聞野歎為觀止,在心中為他哥響起了雷鳴般地掌聲——剛改的車,get。
賀京酌看着杯中的酒,片刻,嘴角一挑,聲音低低地笑了。
這一刻,他确乎不疑,隻要林燼予願意,别說繞塞納公館兩圈那幫人,也許就連路過的螞蟻都能為他掏空家底,心甘情願地為他效力。
可能是電燈泡的瓦數太高,躲在角落裡吃瓜的聞野突然被點名。
賀京酌抿了一口酒,忽地扭頭,看向那頭目光灼灼瞅着他的聞野:“我好看麼?”
聞野:?
這是什麼問題,他一臉懵逼地想。
賀京酌,賀家三少,人送外号采花大盜,把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當人生信條,可謂是纨绔裡的戰鬥機,渣男裡的迫擊炮。
雖然聞野對遊手好閑的二代沒什麼好感,不過還是誠實地道:“賀少,有沒有一種可能,顔值不過關的都不配擁有渣男這個稱号。”
賀京酌喉結攢動,神情古怪地看着他。
聞野神經大條,沒察覺到從他眼底閃過的一言難盡,大言不慚道:“就您這顔值,但凡下海,那塞納都能有人雙手給您奉...”
一片檸檬丢到了他的頭上,打斷了他後面的話。
聞野迎上林燼予冷淡的目光,這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自己剛才都在這位惹不起的少爺面前放了什麼屁。
他連忙閉上嘴,手動上鎖。
賀京酌無所謂地笑笑,目光落回到林燼予身上,促狹的語氣:“比紀庭軒好看?”
聽到這,聞野總算明白賀京酌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了。
不是因為少爺雄競,而是因為少爺聽到他哥和油頭粉面的對話了。
林燼予坦然自若,“嗯”了一聲。
一如既往的直接,賀京酌樂了,心情很好地喝了一口酒。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傳來,是經理:“聞野,傅少點你了。”
聞野一蹦三尺高,大叫:“我特麼是男模麼,你能不能注意一下你的措辭,什麼叫傅少...”
說到這,話音一滞,突然想起傅少的朋友賀京酌就坐在這。
後面的國罵咽了回去,聞野感覺自己心裡不幹淨了,但又沒辦法,畢竟賀京酌在這坐着,隻能選擇忍了。
但眼神罵的很髒,氣勢洶洶地抱着他的吉他走了。
電燈泡沒了,賀京酌屈指叩叩桌面,在林燼予看過來時問:“有駕駛證麼?”
林燼予也不追究原因:“有。”
賀京酌又問:“對車感興趣麼?”
林燼予有問必答:“還行。”
賀京酌:“那就行。”
說着,拿着那杯“賀少今天心情好”站起身,溜溜達達地去找傅容與了:“下班等我,送你回家。”
林燼予懶得去想少爺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問題都是什麼意思,頭也不擡地沖他揮了下手,便忙回了自己的事。
不過很快,他很快就知道了。
周六晚上,為了林雁回那攤爛賬給林竹西打了一夜黑工的林燼予總算忙完,他拉上窗簾躺到床上,睡意還沒來得及醞釀,就聽床頭櫃上的手機響起了聒噪的鈴聲,來電顯示——經理。
他劃下屏幕接通,“喂”了一聲。
經理透過電話線感受到了一陣濃濃的起床氣,急忙賠笑:“燼予,在睡覺啊?”
林燼予閉着眼,有一下沒一下地按捏着眉心:“什麼事,說。”
經理:“九點半有個外務要出,在明月山莊...”
林燼予打斷:“我今天休息。”
經理不敢得罪這顆搖錢樹,哄勸道:“加班工資是正常工資的三倍,而且...”
話音一滞,谄媚的聲音裡隐約透着一股綁架的意思:“晚上是賀少包場,你要是不來,我也不好給賀少交代啊...”
不等經理把話說話,林燼予“啪”地挂斷了電話,他睜開眼,手指長按在了關機鍵上,“滑動來關機”五個字從屏幕上跳出來時,指尖毫不猶豫地掃上去。
世界清淨了...沒兩秒。
放在床頭櫃上的另一個手機又響了,這次是林雁回。
煩躁感頓時湧上胸腔,林燼予接通電話,氣壓極低地說:“有屁快放。”
林雁回狗腿道:“弟弟,我世界上最親愛的人,晚上明月山莊的例行視察你幫我去呗。”
林燼予涼涼道:“我去你大爺。”
林雁回哀嚎:“燼予!那年杏花微雨,你忘了是誰在你餓肚子的時候給你煮過一碗方便面嗎!甚至他還給你加了火腿腸和雞蛋...”
林燼予指尖往紅色按鍵一戳,毫不留情地将電話挂斷。
看了眼時間,八點差五分。
他煩躁地抓了一把頭發,拉開衣櫃找出工服換上,坐上出租車後,給林雁回發了條消息過去——該給高層交代的都交代了?
林雁回秒回:交代了,出門在外,絕不能暴露我們家三少的身份,哥哥辦事你放心!
林燼予頭往後靠在椅背,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街燈橙明,光影下,隐約能看到他眼下淡淡的青黑。
一天沒睡,是個人都會累,好在從老城區到明月山莊那四十多分鐘的路程裡他能假寐片刻,疲憊總算得到了一絲緩解。
時間緩緩滑向九點,始終打不通林燼予電話的經理焦躁地等在明月山莊的大門外,就在他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來回在路燈下踱步時,身後出現了幾個看神情比他還心急的人——是明月山莊的高層。
塞納公館和明月山莊是一家,底層見到高層自然要上去問好,經理滿臉堆笑,點頭哈腰地問好:“領導們晚上好。”
領導們即将被視察,哪有功夫搭理他,點頭就算回應過了,而後再沒正眼瞧過他,他們手背在身後,人均望夫石一般,目光整齊劃一地盯着前方的柏油馬路。
一道車燈打過來,上一秒還焦躁不安的一幫人立馬沖上前去,經理本來風風火火地沖在最前面,也不知道是哪位高層伸手拽了他一把,導緻他一個踉跄,被高層們甩到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