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派對是江澤辦的,為了慶祝生日,幾乎把裡州市那幫遊手好閑的富二代都喊來了,這其中當然也包括林雁回。
雖說林雁回和江澤之間的關系并沒有多親近,甚至都談不上有多熟,但礙于江家與林家生意上的往來,以及這次派對舉辦地點就在明月山莊,便隻能頂着賀京酌想刀人的目光将人給請來。
為此,賀京酌把江澤拖進黑名單裡關了一個多星期,直到周三這天才放出來。
不過,很快就又把人關了進去。
晚八點,明月山莊燈火通明。
林雁回穿過喧鬧人群,來到了林燼予的工位前,他瞅瞅坐在左邊的江澤,再瞅瞅坐在江澤身旁的賀京酌,先走過場一般地将禮物塞進江澤的懷裡,敷衍道:“生日快樂。”
說完,慢條斯理地從口袋裡找出一張卡,目光落向似乎有點牙疼的賀京酌:“賀少,你的卡。”
賀京酌一言不發地将卡接過,塞進錢包,一眨眼的功夫,就見林雁回拉了張椅子悠悠然地坐到了他旁邊。
林雁回在他直勾勾的目光中,沖林燼予招了招手:“燼予,好久沒喝你調的幹枯玫瑰了,給我調一杯呗。”
“他這隻看心情。”
“等我調完這杯。”
兩道聲音一起響起,前者是賀京酌,後者是林燼予。
話音落地,賀京酌耷着眼皮,眉梢輕輕一擡,和看過來的林雁回對上了視線。
賀京酌眉間透着不耐,眼神也冷。
林雁回一笑,并不介意他目光裡的不友好:“他這偶爾也看人。”
周遭氣溫驟降,濃濃的硝煙味陡然蔓延在兩人之間。
江澤上下一掃賀京酌的臉色,就分秒必争地收回了自己的視線,感覺再晚一秒,他可能就要被凍死在旁邊了。
為了不被戰火波及,他屁股一擡,從椅子上下來,在劍拔弩張的戰場中央對我方賀京酌說:“京酌,容與他們來了...”
話未說完,就見一杯酒放到了賀京酌面前,林燼予不鹹不淡地道:“你的賀少今天心情好。”
接着,又見一杯酒放到了林雁回面前,林燼予說:“你的幹枯玫瑰。”
賀京酌表情一滞。
兩杯酒的顔色毫無二緻,要不是名字不一樣,任誰看都會覺得它們就是同一款雞尾酒。
不過,究竟是不是同款已經沒必要細究了,江澤瞅着賀京酌綠油油的臉想,從林燼予把林雁回變成“偶爾”的那一刻,同不同款就已經不重要了。
眼看自家兄弟的心情正在以一個蹦極的姿态向不太好俯沖,那頭林雁回好死不死還助上一臂之力了:“不就是幹枯玫瑰麼,什麼賀少心情好。”
說着,還不忘向林燼予确定:“燼予,他那杯就是幹枯玫瑰吧?”
求你了,就不能少說兩句嗎!
江澤兩眼一黑又一黑,試圖和稀泥:“酒的顔色都大差不差,應該隻是顔色...”
“嗯,”林燼予雲淡風輕地聲音重重砸到耳畔,他情緒不顯,看都沒往戰場中央看一樣,似乎沒感受到空氣中漫延的硝煙味一般。
“我去...”江澤默默捂住臉,不想被血濺。
空氣一瞬凝滞,氣氛逐漸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狂奔,江澤直覺不妙,準備開溜,拍了拍賀京酌的肩膀道:“我去招呼一下客人。”
不想,腿還沒邁開,就被賀京酌的聲音凍在了原地:“江澤。”
江澤頓了頓,捂在臉上的手緩緩打開了一個縫,不是很敢直視他:“我在。”
賀京酌從外套口袋裡找出手機,将他的聯系方式全部拉黑:“以後沒什麼事咱盡量漂流瓶聯系吧。”
還是被血濺了一臉的江澤:“...”
他将求救般的目光甩到林燼予臉上,然而,林燼予并沒有看他。
江澤神情悲怆,望着他那個眼神好像在說: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吧台前的氣氛急轉直下,坐在高腳凳上看戲的聞野終于看不下去了,打破沉默道:“哥,涼亭那邊的酒還沒送。”
林燼予“嗯”了一聲,将幾杯雞尾酒放至餐盤,往涼亭那邊過去了。
沉默是打破了,氣溫卻并沒有回暖。
剛才是賀京酌一個人在北極,現在林雁回也去北極了。
林雁回放下酒杯,問聞野:“你們這不是沒有配送服務麼,誰這麼大架子,還得林燼予親自把酒送過去。”
聞野冷笑:“還能有誰,紀庭軒呗,除了他,還有誰敢讓賀少正在追的人親自送...”
話沒說完,吧台前的人都不見了。
兩位身處北極的男人步調一緻地朝着涼亭那邊去了,後面還追着一隻被凍成企鵝的江澤在喊:“等等我,你們慢點。”
雖然明月山莊大小事務現在都是林燼予在管,但林雁回畢竟是明月山莊名義上的老闆,自己地盤上發生過哪些事他自然都知道,包括之前林燼予被紀庭軒潑過一杯酒的事,他也知道。
樹木蔥郁,将八角涼亭圍在其中,林燼予端着托盤一腳踩進涼亭時,迎接他的就是一句:“林燼予,你這魚竿甩的不錯啊,竟然能同時釣起賀京酌和林雁回這兩條大魚。”
紀庭軒嗤笑:“早說給錢就行啊,當婊子還立什麼牌坊...”
話沒說完,就聽噼裡啪啦的玻璃碎裂聲響起。
高腳杯碎了一地,剛才還在林燼予手中的托盤此刻已經“砰”地在紀庭軒頭頂裂成了兩半。
林雁回穿過四散的人群,在女人的尖叫和男人谄媚的勸阻聲中一腳踹在紀庭軒身上,将人掀了個四腳朝天。
林燼予回過神,急忙向前,伸手去拽林雁回的後領,沉聲道:“幹什麼!”
外套拉鍊刺啦一聲滑到底,林雁回胳膊一甩,直接掙脫束縛,将外套脫在了林燼予的手上。
簡直比過年的豬還難按,林燼予皺皺眉:“林雁回!”
賀京酌和江澤過來時,涼亭内已是一地狼藉,有人朝江澤喊:“江澤,趕快攔一攔。”
江澤震驚看着涼亭裡鬧哄哄的動靜:“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打起來了?”
那人解釋:“紀庭軒說林燼予魚竿甩的不錯,竟然能同時釣起賀京酌和林雁回這兩條大魚,還說當婊...”
聽到這,江澤眼皮一跳,哪還能顧上林雁回,身旁這祖宗也要加入戰鬥了,連忙打斷:“行行行,别說了别說了我知道了。”
前面,林雁回咬牙啟齒地掄着拳頭往紀庭軒臉上揍:“這不是趕巧了麼紀少,新仇舊恨咱倆正好一起算了。”
面對身高一八五常年泡在健身房的林雁回,紀庭軒毫無還手之力,隻好用渾身上下最硬的嘴回擊,有一種上趕着去投胎的美感:“林雁回!因為一個調酒師不顧兩家情面,你特麼是不是瘋了!”
林雁回冷笑,手裡動作不止沒停,還更狠了:“一個調酒師?今天不揍到你以後看見調酒師繞道走我今天就跟你姓。”
江澤攔完這個拉那個,拽着林雁回的胳膊喊:“哥哥哥,咱有話好好說,都是一個圈裡低頭不見擡頭見的人,别鬧太難看。”
不看僧面看佛面,林雁回總算停手了,他掏出手帕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上的血,而後從兜裡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出去。
嘟了沒幾聲,電話接通了,林雁回率先道:“紀叔,我是林雁回,我剛把紀庭軒揍了,現在您有兩個選擇,要麼報警,我進去蹲幾天,要麼我退出競标,把您想要的那塊地讓給您。”
對面說了幾句什麼,林雁回又說:“行,那就這樣,那塊地歸您了,再見。”
挂斷電話,他緩緩在紀庭軒面前蹲下身,用手機拍了拍他的臉:“聽到了嗎,你沒有那塊地值錢。”
接着他手一擡,指向林燼予:“但他比你值錢,記住了?”
涼亭内頓時鴉雀無聲,江澤匪夷所思地看着林雁回,回過神,将不太好形容的眼神甩到了賀京酌臉上。
賀京酌雙手插兜,面無表情地站在林燼予身旁,盯在林雁回臉上的目光晦澀幽深,似乎是在思考。
畢竟是從小一個院裡長大的關系,江澤怎麼能不懂他在想什麼。
輸了。
并且輸給林雁回的這一城,還不太好扳回來。
畢竟能不顧利益往來為了一個調酒師做到如此地步的,在場的所有人裡,也就隻有一個林雁回了。
看熱鬧的人都散了,紀庭軒也鼻青臉腫地走了,林雁回甩着手坐在石桌上,和林燼予說:“給我根煙。”
林燼予睨着他道:“沒有。”
林雁回屈了屈手指,擰着眉道:“我外套兜裡有。”
林燼予站那沒動,手臂一揚,把手裡衣服丢到了他懷裡。
兩人也沒說幾句話,但對話和動作裡卻莫名透着一絲親昵。
賀京酌冷淡地瞥開眼,轉身走了,江澤見狀也沒繼續待着。
晚風徐徐,樹影婆娑,江澤快走幾步追上賀京酌,胳膊往他肩上一勾,揶揄的語氣:“幹嘛,比不過了,不爽了?”
賀京酌神情漠然,沒有說話。
路燈橙明,他嘴角緊繃,下颌線條冷硬,散發着老子不太爽的信号。
江澤啧了一聲,寬慰道:“一個賭約而已,輸赢也沒什麼所謂...哎哎哎,走那麼快幹什麼,等等我啊,不樂意聽我不說了還不行麼,别把氣撒到我身上啊你大爺!”
賀京酌今晚情緒很反常,别說和他關系好的傅容與了,但凡眼睛不瞎的就都能看出來。
桌前,傅容與磕着瓜子,在江澤的概述中了解了原委,他看了眼沉默了一整晚光顧着悶頭喝酒的賀京酌,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江澤用胳膊肘碰了碰傅容與,在他看過來時小聲說:“我尋思就是一個賭約,被搶了風頭也不至于這麼不爽吧,京酌是不是有點較真了?”
傅容與老神在在地道:“怪不得你追林燼予的時候林燼予看都不看你一眼,情商實在堪憂啊。”
江澤眼睛一瞪:“怎麼還拉踩上了,我怎麼就情商堪憂了?”
傅容與笑笑:“風頭被搶所以不爽這一結論你是從哪得出來的?”
江澤眉梢一揚,理所當然道:“從臉啊,他就快把老子很不爽這五個字寫到臉上了。”
簡直對牛彈琴,傅容與轉移話題道:“玩你的骰子去吧。”
江澤一拍大腿:“那我也太不是人了吧,在兄弟借酒消愁的時候尋歡作樂那可不是我的風格!”
傅容與啞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江澤托着下巴,苦惱道:“我怎麼才能緩解一下他糟糕的心情呢?”
傅容與瞥了他一眼,懶得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