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滿怪異地叫了一聲,他擡眸看向姜蕪,“你居然也會是這般膚淺的人,居然會被外表所迷惑?!他長得鬼氣森森的,要吓死人了,也就你覺得好看而已,那句話怎麼說來着?情人眼裡出西施?”
姜蕪忍俊不禁,将一袋瓜子糖放在了寂滿的手中,“王八看綠豆,看對眼了呗,就像你說的那般,這種感覺在其他人身上是沒有的。”
寂滿從荷包中捏出幾粒瓜子糖放進口中咀嚼,“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雖然人族都說修羅面目可怖,但是我見過得都長得挺好看的,你是怎麼從那麼多好看的修羅裡面挑中睢羲的?”
姜蕪坐到圍欄上,仔細地思索了片刻才對寂滿說:“他強大啊,會照顧人,跟他在一起很多事情不用發愁的,他會處理好一切的,會滿足我的所有要求。”
寂滿眉心緊攏,一臉不解地看向姜蕪,“你這個描述讓我想起一個人,也不知曉睢羲是怎樣陰沉着一張臉照顧你的,你不害怕嗎?”
姜蕪挑眉,“你想起了誰?”
寂滿認真地回道:“我娘,我娘很強大,會照顧我,跟她在一起很多事情都不用發愁,她會給我提供充足的食物和巢穴,而且會處理好一切。我小時候隻需要将自己盤起來,乖乖地等她回來就好,即便是什麼都不做,她也會誇我聽話。”
姜蕪掩唇笑了起來,“聽起來确實有些像,不過我同睢羲沒有血緣關系的。”
寂滿想起姜蕪同睢羲的關系,頓時覺得後脊發涼,他有些想不明白修羅一族的相處方式,隻能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們修羅真是奇怪,這樣居然能處出親情之外的感情來。”
姜蕪解釋道:“不是你想得那般,也不是同荊州蕭氏那般,我曾經受過很嚴重的傷,将他忘記了,是他一直在照顧我,直到我想起所有的事情。”
寂滿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也就是說你們的關系很好喽。”
“是不差。”
宿淩薇見霧沅一直看着窗外,忍不住好奇地湊上前,“你在看什麼呢?”
霧沅擡手抵在唇前示意宿淩薇噤聲,伸手指了指廊庭中圍着藥爐談笑的兩個人,“我已經很久未看到姜蕪如此開心了。”
宿淩薇詫異地看向霧沅,“你在開玩笑吧,這才是濯濯本來的樣子啊,我倒是還納悶她前幾日為何一直愁眉不展,睢羲......到底怎麼死的?不會是突然瘋癫了吧?”說完,她的面色逐漸驚恐。
霧沅蹙眉,“為何修羅會突然瘋癫?”
宿淩薇神情郁結地思索了片刻,随即展顔一笑,“你可以認為是走火入魔,無論是人族亦或者妖族在修行的過程中都會如此,氣血逆行,真元紊亂,功力全無,重則性命不保,但是修羅的走火入魔,隻會讓修羅更強,而且沒有神志,會随意且無差别的攻擊任何人。後續發覺天河之水能夠延緩瘋癫之症,但是也僅限于未發作之前,若是已經得了瘋癫之症,那便無力回天了,但是近些年我發覺靈氣似乎同天河之水有一樣的功效。”
霧沅問道:“何以見得?”
宿淩薇說:“當初段懷野設下的封印,自此已經三百二十八年,在十年前出現裂痕松動,所以在封印設立之初後的三百一十八年,無幻之境内得瘋癫之症的修羅數不勝數,不僅僅是老修羅,很多年輕的修羅也會這般,但是封印松動後,這個數量便下降了,因為百衢和睢羲四處奔波的時間變短了。”
霧沅蹙眉,他扭頭看向廊庭下笑靥如花的姜蕪,“無幻之境的封印居然是十年前松動的嗎?松動之前,沒有修羅去過人間嗎?”
宿淩薇搖了搖頭,“并沒有,你為何這般問?”
霧沅眉心攏得更緊,“據我所知七仙是在段懷野死後第兩百一十五年出現并活躍的,而姜蕪在一百多年前挖取了他們的心髒,照你的意思來看,一百多年前無幻之境并沒有出現裂痕,姜蕪是如何出現在人間的?”
宿淩薇神情疑惑地看向霧沅,“她不是同段懷野交好嗎?或許段懷野并沒有将她封印進去也未必......不對,段懷野死後,我曾在無幻之境内見過濯濯......太奇怪了,這是為何呢?”
霧沅伸手捏了捏脹痛的眉心,“靈氣可以緩解修羅癫狂之症的事情,姜蕪知曉嗎?”
霧沅有些想不明白,現下姜蕪種族不明,又要執意封印無幻之境,她同修羅一族如此交好,甚至還有宿淩薇這般的好友,卻要不顧往日情誼通通置他們于死地,似乎隻有她是人族這一個答案,才能解釋她為何執着這般,不顧一切也要封印無幻之境,隻為換人間太平。
宿淩薇搖了搖頭,“我并不知曉她知不知曉這件事,也不知曉睢羲有沒有對她說過,不過這隻是我的猜測而已。”
霧沅神情凝重地盯着宿淩薇看了片刻,“那你知曉姜蕪此行的目的嗎?”
宿淩薇訝然,“目的?”
姜蕪端着一碗湯藥進門,見霧沅同宿淩薇皆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發生何事了?”
霧沅搖了搖頭,“你今日對十方樓之事了解得如何?”
姜蕪把藥碗放在桌上,“聽他們的大長老講了一個半真半假的故事而已,具體事情的真相如何,還要找到設下詛咒之術的修羅。”
常奉眠在寂滿的攙扶下從房間内走了出來,她渾身無力,走得便有些緩慢,她咬着牙努力跟上寂滿的步伐。
從卧房到正廳的距離并不是很遠,但寂滿依舊察覺到了常奉眠紊亂的呼吸聲。
“眠眠,你感覺如何?”寂滿停下腳步,他手中托着常奉眠的手臂,俨然做好了要背她的準備,“是不是不舒服,需要我背你嗎?”
常奉眠搖了搖頭,氣若遊絲地說:“不必了,馬上便到了。”
寂滿牽引着常奉眠的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來吧,不然一會沒力氣喝藥了,今天的藥感覺很苦的樣子。”
常奉眠動作一頓,随即順從地趴在了寂滿的後背上,她實在是太累了,四肢像是灌了鉛一般,沒有多少力氣支撐她走路,若是可以的話,她願意一睡不醒,但是夢中總是被血染紅的村落,以及父親他們殺紅了眼的模樣。
“眠眠哪裡不舒服?”
姜蕪見寂滿背着常奉眠進門,立刻上前幫扶着讓後者坐在了羅漢床的軟靠中,随即上前去探她的脈息。
“眠眠,先喝藥吧。”
姜蕪拉着常奉眠的手去碰桌上的碗,“喝了藥再吃些東西,好好休息。”
常奉眠捧着藥碗,輕輕地問道:“濯漪,我是不是要死了?我真的覺得好累啊,我感覺要撐不住了,不行,我要撐下去,我要替我的族人報仇。”
寂滿聽着常奉眠這麼說,心中難免不熟爽,輕聲說:“眠眠,别說傻話了,你會好起來的。”
姜蕪闆着臉說:“常奉眠,再不喝藥,可就真的沒法幫族人報仇了,你便隻能等死了。”
常奉眠周身一震,立刻捧起藥碗,一口氣将裡面的藥全部喝了下去,她忍住想要幹嘔的沖動,“我要幫我的族人報仇……”說完,她便伏在桌邊捂嘴幹嘔了起來。
姜蕪擡手塞了方帕子在常奉眠的手中。
寂滿見狀立刻取出來那帶瓜子糖,在常奉眠擦幹淨手之後,放了一撮在她的手心裡,“嘗嘗,姜蕪給的,又香又甜。”
宿淩薇看着常奉眠短短幾日便被瘴氣折磨得瘦了一大圈,伏在桌上幹嘔時連肩胛骨都能看得出,不大的年紀遭此橫難,實在是令人唏噓。
恰逢十方樓的小道童送來了晚飯,幾個人圍着桌子随意地吃了幾口,便各自回房間休息了。
宿淩薇倚靠在庭廊中,透過窗戶看着姜蕪收拾床榻,她手中拿着一壺酒,透過角檐便能看到逐漸暗下來的天空。
“你有事想同我講?不進來?”
姜蕪收拾好一切,伏到窗沿上去看宿淩薇。
宿淩薇仰頭喝了一口酒,開口問道:“睢羲到底是如何死的?我方才問那隻蝶妖了,他并沒有同我講。”
姜蕪莞爾,“你怎麼突然關心起他了?”
“因為你啊,之前在雲舟上是我誤會了,我以為你的傷心難過是因為段懷野,看來是我誤會了。”宿淩薇偏頭看向姜蕪,“他是突然瘋癫了嗎?你殺了他?”
姜蕪眉心一跳,整顆心都被揪了起來,她垂眸淺笑,苦澀的滋味油然而生,“也算是吧,也算是吧。”
宿淩薇蹙眉,“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也算是為何意?濯濯,你不能将其他人的死都攬到自己的身上。”
姜蕪按了按眉心,頓時覺得身心俱疲,“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不想談論這個,沒有任何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