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淩薇幽幽地歎了一息,“那我不問了,休息吧。”說完,她便拎着酒壺轉身離開。
姜蕪靜立了片刻,随即關好門窗折回榻前,将一瓶酒取出放在矮凳上,她看着手中的幻夢水,取下塞子往酒中滴入一滴。
幻夢水迅速融入酒液之中,編織出一個虛幻的沉醉之夢。
姜蕪仰頭喝下全部的酒,沉沉地進入了夢鄉之中,夢中有她最思念之人,也是想見卻再也見不到的人。
睢羲同百衢處理完一個瘋癫的修羅後才發覺已經誤了時辰,今日是人間除夕,他同濯漪約定好要去人間過新年的,現下估計是趕不及了。
百衢見睢羲一副郁郁寡歡的模樣,便知曉他又是在胡思亂想一些沒用的事情,擡手擦了一把臉上的血,上前勾住了睢羲的脖頸,“走,解決完了,找地方喝酒去。”
睢羲伸手拿下了百衢的手,“下次吧,我還有事。”
“啧。”
百衢神情不悅地說:“都已經過了時辰了,還回去做甚?濯濯說不定早就自己去,沒有等你了,而且她自己又不會丢了,你不必事事都要跟着她。”
睢羲說:“不是事事,是很久之前便約定好了今日,下次一定同你喝酒,不會爽約的。”
百衢剛要開口便看到睢羲急匆匆地化成一道戾氣離開。
濯漪點着燈在院子中照看自己的的花草,長夜之下,植物缺少陽光全部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瘦弱又蔫黃,蔫頭耷腦的,而且沒有陽光根系便會停止生長,水一多就會出現糜爛的情況。
濯漪幽幽地歎了口氣,将死掉的花草全部拔了出來。
“濯濯。”
濯漪聞聲看去,随即丢開手中的花草迎上前,笑着說:“睢羲,你回來了,還順利嗎?”
睢羲的臉上帶着一絲的不安,“現下是什麼時辰了?”
濯漪臉上笑意更濃,她拱手對睢羲說:“新的一年要平安順遂,喜樂無憂。”
睢羲有些愧疚地抿了抿雙唇,“還是沒趕上嗎?”
“趕上了啊。”
濯漪笑着從袖袋中取了一支煙花,用戾氣點燃後,煙花在手中綻放出漂亮的花朵,成為永夜的無幻之境唯一的光芒。
“好看嗎?”
睢羲看着濯漪手中的煙花,又去看她被煙花映得分外美麗的笑靥,點了點頭說:“好看。”
“好了好了,看完了看完了,吃飯了吃飯了,我都快餓死了。”
濯漪扔掉手中殘留的煙花碎,拉着睢羲走進了樹中,木桌上擺放了一隻食盒,她打開盒蓋将裡面的吃食全部取了出來,“嘗嘗,這是年糕,可好吃了。”
睢羲伸手接過用油紙包住的年糕,緩慢地将油紙展開,紅棗黃米年糕的香味撲鼻而來,隻見大黃米和着豆沙餡與紅棗碎,表層鋪了一層香甜的蜜棗。
濯漪迫不及待地撥開油紙,多咬了幾口裡面的年糕來解饞,年糕綿軟,甜而不膩,她見睢羲一直不吃,便開口催促道:“嘗嘗啊,除了過年這幾日,平時可是吃不到的。”
睢羲動作輕柔地擦掉濯漪唇角粘到了豆沙碎,低頭咬了一口年糕。
濯漪又将黃米桂花饅頭、八寶鴨、烤雞、以及冬筍炒臘肉幾道菜推到了睢羲面前。
“吃吃看,我覺得都很好吃。”
睢羲看着濯漪興緻沖沖地介紹菜品,取了筷子全部都吃了一些,“好吃,你挑得都很好吃。”
濯漪見睢羲多夾了幾次冬筍炒臘肉,便将盤子往她面前推近了幾分。
睢羲見狀面上閃過一絲訝然,“這些都是你做的?”
濯漪咬着年糕不去看睢羲,唇角卻一直帶着按捺不住的笑容,“除了年糕和黃米桂花饅頭哦。”
睢羲摸了摸濯漪的頭發,溫聲誇贊道:“濯濯真厲害。”
濯漪臉上的笑意更濃,她靠在睢羲的肩上,開口說:“過年嘛,主要是團聚,再就是吃好吃的東西和守歲,雖然我每天都同你在一起,但是還是想與你體驗些不同的。”
睢羲将濯漪抱到腿上,讓她坐進自己的懷裡,“謝謝濯濯帶我體驗不同的東西。”
濯漪聞言笑而不語,隻是飛快地探頭啄了一下睢羲的雙唇。
睢羲回吮一下濯漪的唇珠,勾去她唇上的年糕碎,抵着她的額頭說:“快吃吧,要涼了。”
月上中天,清輝滿屋。
姜蕪睜開雙眸,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躺在床榻上不願意動,沉浸在夢的餘韻之中難以回神,朦胧之間察覺到有人背對着她坐在床邊。
姜蕪伸出手摸索了過去,借着來者的臂彎起身,似身若無骨般地挂在他的後背上,臉貼在他的肩背處。
“怎麼起了?是不是很難受?”
姜蕪伸出手順着寬厚的胸膛一陣摸索,在即将到達心口處時,卻被一把攏住了手。
“又不給我看嗎?”
姜蕪等了片刻,見他不語也不在強求,自顧自地起身預備下床。
睢羲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出聲問道:“去哪裡?”
姜蕪順勢坐在腳踏上,扭着身子趴在睢羲的腿上,虛虛地合着眼眸,“睡前喝了太多酒啦,現下有些口渴,去找着水喝。”
“為何要喝那麼多酒?”
睢羲伸手一下一下地順着姜蕪的長發,怕她坐在腳踏上冷,伸手将她抱在了懷中,攏着她微涼的腿腳,低聲重複道:“為何要喝那麼多酒?”
姜蕪靠在睢羲的懷中,指尖卷着他的墨發,輕聲說:“想見你,有好多話想對你說,或許喝醉了便能見到你了。”
睢羲問道:“你想同我講何事?為何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爾反爾,不是說好要分道揚镳的嗎?為何現下還要裝作一副可憐的模樣?像是我棄你于不顧。”
姜蕪的聲音輕輕,“不是你追到荊州去的嗎?說我可憐,讓你心疼,每日去并州買新鮮的海産,還要往自己的心口刺噬魂骨釘,你到底要做何事?你也知曉我們已經分道揚镳了,結果呢?若是你聽我的,乖乖待在無幻之境内,哪裡還有現下這般?你怨我好了。”
睢羲蹙眉,伸手挑去姜蕪臉上的淚珠,“濯濯,我們攜手共進,風風雨雨這麼多年,我不信你是随便的人,是你要做何事?你同我講清楚,有些事情未必沒有折中解決的法子,不要總是想着一個人承擔。”
姜蕪周身一震,擡眸看向睢羲,眉心微攏,她擡手描摹着後者的五官,目光眷戀。
“我想你恨我,我想你遠離我。你靠近我,什麼東西都遠離了你,隻有死亡靠近了你,若是沒有我,我們就不會在夢中相見了。”
睢羲蹙眉,“濯濯,這是你的真心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