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蕪聞言直起腰身看向睢羲,她抿着雙唇,一臉的幽怨與不解,“假的,不是真心話,我的真心話是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到底為何要殺了段懷野?!”
“濯濯,起了嗎?”
姜蕪聞聲從夢中醒來,緩緩地睜開了雙眸,發覺自己正伏在床邊,她起身活動了一番僵硬的身體,随即穿好衣裳前去開門。
宿淩薇見姜蕪長發未梳,一臉睡意,“你這是還沒醒?”
姜蕪打着哈欠,甕聲甕氣地說:“是啊,還做了個夢,夢見一隻大狗一直追我,吓死人了。”
宿淩薇蹙眉,一本正經地說:“夢到狗追你?聽起來确實有些可怕。”
姜蕪抻着懶腰向房間内走去,打開窗戶通風,“是啊,夢裡我也真是昏了頭,居然跟一隻聽不懂人話的狗講道理,這個夢做得我可真是疲憊。”
宿淩薇聽完姜蕪的話,神情關切地問道:“那你要再睡會嗎?”
姜蕪搖了搖頭,“不用了,眠眠怎麼樣了?”
宿淩薇說:“喝了十方樓給開的湯藥好多了,眼睛也消腫了不少,方才昨日那大夫又來檢查了一番,說是再敷幾日便可以消除血腫,到時候再看看眼珠的情況,但是要我們做好心理準備。”
姜蕪面色不變地梳着長發,擡手給自己挽好發髻,“做好她眼鏡徹底治不好的準備嗎?”
“對。”
姜蕪在梳妝鏡前端坐了片刻,随即擡手将昨日從傅靖川體内取出的戾氣融成一團,“這是我昨日從那個小道士體内取出的戾氣,你覺得眼熟嗎?”
宿淩薇攏着眉心上前,姜蕪手中的戾氣一團漆黑之霧,其中帶着隐隐約約的腥味,“這是誰的戾氣啊?這邊是下詛咒之人的戾氣嗎?”
姜蕪颔首,“應當錯不了,詛咒之術是五年之前出現在十方樓的,而五年之前剛好有一名身懷六甲的女弟子回樓,所以那名修羅極有可能是沖着那女弟子來的。”說完,她擡手掐訣,畫了一番追蹤符咒于戾氣之上,隻見手中的那團戾氣不斷地變化拉長,随即像雲絲一般向房間外飛去。
宿淩薇見狀快步走了出去,那道戾氣所蔓延向前的方向卻是那座四角樓的位置。
“這是什麼情況?”宿淩薇神情詫異地看向姜蕪,“莫非那名修羅被他們囚禁起來了?他一修羅為何會被人族修士所困?”
姜蕪說:“若是十方樓也進入無望谷采藥,找到了黑荊藤,想困住修羅也不無可能。與我猜測的不錯,昨日那大夫說漏了嘴,十方樓近些年一直在研究消解戾氣的湯藥,但是總是差點意思,怕是一直在拿修羅試藥。”
宿淩薇聞言倏地看向姜蕪,“确定嗎?”
姜蕪搖頭,收起了追蹤術,“還需要一件事情佐證。”
宿淩薇問道:“何事?”
姜蕪說:“我昨日見過的,那個年僅五歲的小童。”
宿淩薇神情震驚地看着姜蕪,“天呐,那個女修将孩子生下來了?那個孩子還好嗎?真的是修羅族和人族的混血嗎?簡直聞所未聞。”
姜蕪略略回憶了一番昨日見到長生的模樣,“似乎與普通小孩沒什麼區别。”
宿淩薇看着姜蕪,想起昨日同霧沅的談話,試探地問道:“那個修羅是十年前封印破時逃竄出來的嗎?還是當初封印之時并沒有在無幻之境?”
姜蕪說:“都有可能,雖說當初段懷野盡數将修羅封印在了無幻之境,但是難免會有遺漏的。”
宿淩薇神情有些無奈,片刻後又多了幾分祈求,她靜靜地看着姜蕪,一言不發。
“怎麼?”
宿淩薇說:“睢羲生前有沒有同你說過無幻之境的事情,靈氣其實是可以延緩瘋癫之症的,同天河之水效果相仿。”
姜蕪面上有一瞬間的空白,她緩緩地搖了搖頭,“我并不知曉,我隻知曉靈氣會加重睢羲的傷勢,唯有在無幻之境内才會減緩。”
宿淩薇長長地舒了口氣,“我也隻是猜測,但是八九不離十。”
“我知曉了。”姜蕪合眸平複了一番雜亂的心緒,“薇薇,你怨恨段懷野将你們封印在無幻之境内嗎?”
“我?還好啊。”宿淩薇說,“人間雖然有趣,但是時間長了也便是那樣,我們壽命如此漫長,即便是得了瘋癫之症也不會死,所以在那裡都是一樣的。無非便是那些渺小的人類害怕我們,畫了一個圈而已,你為何會突然這麼問?”
姜蕪垂眸,“随便問問而已。”
宿淩薇伸手搭在了姜蕪的肩膀上,“我知曉睢羲傷得很嚴重,按照你方才的話,你是想為了睢羲重新封印無幻之境嗎?”
“現下再談這些已經無意義了,睢羲已經死了,不要再談了,沒有意義。”姜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要做的事情同睢羲無關,我們之間已經不複從前了,不要再提他了。”
宿淩薇見狀無奈地歎了一息,“我也不知曉該怎麼同你講。”
姜蕪擡眸看向前方,眼底一片冷淡,“多說無益,他隻是個過去之人,同我現下與未來無關。”
宿淩薇點了點頭,應了聲好,“對于十方樓之事,我們接下來該如何做?去看看那個孩子嗎?”
姜蕪沉思了片刻,“先去尋一下霧沅。”
霧沅盤膝坐于陽光下,聽着姜蕪的話緩緩地睜開了雙眸,“你懷疑那四角樓裡關押着修羅?”
姜蕪颔首,“希望你化個分身到樓裡四處打探一番,看看是否有可疑之事或者人,我同薇薇去接觸一番那個五歲的孩子。”
霧沅颔首,“好。”
宿淩薇同姜蕪沿着十方樓内的小路緩慢地走着,這個時辰所有的外門弟子都在學習藥理,一路上鮮少有人。
宿淩薇用袖子掃着一路上展開的迎春花,又折了一支臘梅往姜蕪的發髻裡簪,“我們要逛到何時?萬一那個小孩在樓裡不讓出來呢?”
姜蕪偏着頭,等宿淩薇簪好後便伸手碰了幾下,指尖上便殘留了一些臘梅花的氣息,“那便想辦法引他出來,小孩子嘛,無非是愛玩。”說完,她擡手從納袋裡取出了一隻小風筝。
宿淩薇興緻昂揚地看着姜蕪手中的風筝,“這便是風筝嗎?要怎樣玩?”
姜蕪松開了幾圈線,在風筝上挂了兩隻銀鈴,“若是有興趣,可以舉着風筝跑一會,說不定來一陣風便能将風筝吹上天,若是沒有興趣,用戾氣化一陣風也是可以的。”
宿淩薇伸手彈了一下那兩隻銀鈴,一陣清脆的聲音蕩了開來,“可惜今日無風,不過我可以跑起來再化一陣風出來。”說完,她從姜蕪手中接過風筝,迅速地在小路上穿行了起來。
宿淩薇将手中的風筝擲向了空中,随即勾動手指,戾氣化風托着風筝飛了起來。
“濯濯,你看啊,風筝飛起來了。”
姜蕪笑着說:“記得扯線,别讓風筝飛得太高,否則風會将線吹斷。”
長生聽到外面傳來的銀鈴聲,他看了一眼正在打瞌睡的乳母,放下了手中的書,随後悄悄地走出了四角樓,他尋着聲音來到了一條小路上,躲在一旁的灌木叢旁豔羨地看着天空中的風筝。
姜蕪看到了躲在一旁的長生,決定暫時先按兵不動,催發了一旁的早櫻,拂了花瓣落了下來,“薇薇,再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