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畲玺伸手指向姜蕪,出聲質問道:“而你濯漪!你身為修羅!當初不顧自己的族人,強行同段懷野封印無幻之境,你可曾想過後果?我相信很多修羅都恨不得将你碎屍萬段,但是我不會對你怎麼樣,你應該好好感謝厍燈,你可是有個好弟弟啊。”
姜蕪心下一沉,思緒紛亂,随即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是,都是我的錯。”
璧畲玺一愣,随即獰笑了起來,“都是你的錯?錯了便是錯了,你的彌補呢?隻知道自己錯了又何用?你了解的人族法度便是讓你口頭贖罪的嗎?”
姜蕪垂着眼眸,沒有做任何回答,她不知曉該如何做,私心與道德來回撕扯着她,隻能開口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
“百衢真的死了嗎?”
璧畲玺笑着說:“同死了沒有任何區别。”說完,他便有些詫異地看向天空。
“長夜居然來了。”
璧畲玺眨了眨雙眸,适應了一番黑夜的變化,修羅的雙眸能夠自如的應對極晝與長夜,即便是在長夜之中也能炳如觀火。
黑暗迅速自四面八方而來将明亮的天空吞噬幹淨,四周頓時一片黑暗。
路聞遠尖叫一聲,同其餘人縮在了角落中,“怎麼回事?聽過天狗食月,沒聽說過它也會吞天啊。”
姜蕪吹了一下骨哨,探查了一番四周的情況,随即擡手甩出無心亂将璧畲玺卷到了自己身側,瘋癫的百衢從天而降,直接擊碎了璧畲玺先前所站的土柱。
姜蕪的視力并沒有修羅那般好,隻能再次吹了一下骨哨确定了百衢的位置,“你們将他搞瘋,确定不是給自己招惹麻煩嗎?無幻之境内誰能打得過百衢?”
“麻煩?明明是一石二鳥的好計謀。”璧畲玺神情自豪地解釋道,“你也不想想,現下誰能阻止瘋癫的百衢,當然是睢羲了。我最愛看這種狗咬狗的戲碼了,這種隔岸觀火的感覺,你體會過嗎?下次不必惺惺作态地救我,真令人惡心。”
姜蕪搖了搖頭,“但是你别忘了,睢羲中了你的迷煙,現下還暈着呢。”
“哦。”
璧畲玺面上的神情出現了一絲凝滞,他伸手把姜蕪推向百衢,“那你先去死吧!”說完,他便閃身一旁,躲到了安全的地方。
百衢立刻朝着姜蕪撲了過來,他此時意識全無,不僅不能溝通,而且不識得任何人。
姜蕪吹了一聲骨哨,閃身躲過。
長夜之下,無幻之境風沙更狂,氣溫急劇下降,堪比隆冬臘月。
舒星幾人隻能縮在一處抱團取暖,呼吸之間,滴水成冰,連睫毛和頭發上都結了細密的冰碴。
姜蕪一邊吹着骨哨,一邊應對着百衢的進攻,她沒有資格同百衢打消耗戰,隻能快速考慮着應對的方法,她不知曉百衢這種程度的大修羅,浸泡進天河之水是否還會有作用,但是她又沒法殺掉百衢。
百衢的速度很快,他的實力比清醒時提升了十倍都不止,或許這才是他真正的勢力,平時隻是被理智所壓制。姜蕪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在瘋癫的百衢手中,她沒有一點還手之力,隻能不斷地将其往天河之水的方向引去。
百衢的戾氣鋪天蓋地,如同一隻細密的網,姜蕪稍有差池便會被困在其中,然後任由戾氣活剮成肉沫。
姜蕪甩鞭破開百衢的戾氣,從半空中直沖了下來,她吹了一聲骨哨,身形有些狼狽地落地,她迅速旋身,左手扣在身前,妄圖取出心口的噬魂骨釘。
百衢迅速沖到了距離姜蕪不遠處的地方,一層黃沙被撞得騰空而起,彌漫于四周,他緩緩地走向姜蕪,口中發出陣陣意味不明的氣音。
姜蕪面色嚴峻,她吹了幾聲骨哨,漫天沙礫嚴重影響了聲音的傳導,直到百衢逼近,她才察覺到危險。
百衢雙手如勾爪,黑色的戾氣附着于其上,他迅速對着姜蕪出手。
姜蕪後仰躲避,順勢擡腳踢向百衢。
百衢閃身後撤半步。
睢羲上前一把托住了姜蕪的後背,施力将她扶了起來,并擡手擦掉了她唇角的鮮血,“如何?”
姜蕪搖了搖頭,“不礙事,我找到那支商隊了。”
“去救人。”
睢羲說完便朝着百衢沖了過去,兩個大修羅的戾氣在無幻之境内碰撞,氣浪延綿數千裡。
季易和沛然趕來,神情凝重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沛然說:“發生了何事?按理來說,百衢大人雖然近日心情浮躁,但是瘋癫之症不會來得如此之快,沒有緣由的。”
“主戰派大抵有特制的藥粉,能夠提前修羅的瘋癫之症。”姜蕪說,“你們兩個去救人,我去幫睢羲。”
季易伸手扯住了姜蕪,“你知曉該怎麼辦嗎?不如同我們一起去救人,不要去添亂。”
姜蕪神情淡然地看了季易一眼,“你們應該比我了解瘋癫之症,了解無幻之境,也知曉他們兩個的關系如何,長夜之後我的雙眸同人族沒有任何區别,你們二人除去救人之外,記得找到主戰派,他們既然有提前瘋癫之症的藥,必定也有緩解的藥,放眼整個無幻之境,誰能殺得了百衢?不要再浪費時間,我們能做得隻是拖延時間。”說完,她便甩開長鞭,縱身朝着睢羲掠去。
季易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沛然一把攔下。
“濯漪說的很對,百衢大人的事情更重要,若是不解決他的事情,無幻之境内恐怕永無甯日。”沛然說,“若是主戰派手中真的有緩解瘋癫之症的藥,對于無幻之境來說确實是一件好事。”
季易咬牙看了沛然一眼,“那便不要再浪費時間了,百衢活下來最重要。”
二人順着姜蕪的血氣快速朝着關押商隊的囚籠趕去。
姜蕪縱身沖到睢羲身側,甩鞭抽向百衢出招的手臂,硬生生地将他逼退了半步。
睢羲見狀立刻把姜蕪扯到了自己的身側,擡手抵住百衢撲來的戾氣,“不是說讓你去救人嗎?留在這裡做何事?”
姜蕪唇角一勾,“當然是報私仇,借我一點戾氣用一下。”
“當心一些。”
睢羲神情有些無奈,伸手把姜蕪向後一扯,順便渡了些戾氣給她,随即便沖向了百衢。
姜蕪迅速掐訣,以劍指抿了一下自己的雙眸,四周頓時清晰如白日,她立刻将戾氣凝于指尖,憑空畫陣将瘋癫發狂的百衢困于其中。
“别擔心,我已經讓季易沛然他們去主戰派那邊取藥了,百衢這次隻是因為藥物而癫狂,并非沒有讓他清醒的藥。”
睢羲看着在陣法之中掙紮的百衢,心緒複雜,他之前曾設想過這麼一天,卻不曾想過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眨眼之間便近在眼前。
百衢突然嘶吼一聲,周身戾氣大漲,直接将囚困法陣吞噬,氣勢洶洶地從其中沖了出來。
睢羲見狀伸手推開姜蕪,擡掌對上了來勢洶洶的百衢。
璧畲玺從遠處襲來,好整以暇地看着纏鬥在一起的二人,随即揚聲道:“濯漪,聽聞你熟知人族之道,今日他們二人這般算不算手足相殘呢?”
姜蕪問道:“讓修羅提前陷入瘋癫的藥也是從厍燈那處得來的嗎?”
“是與不是,你又能如何呢?”
百衢與睢羲之間伯仲之間,難分上下,相互消耗着彼此,隻等強弩之末時,但凡有一方出現差池,勝負即分。
睢羲神情凝重地看着一臉木然的百衢,大部分都在防守着百衢的進攻,妄圖将其制服,搏一線生機。
璧畲玺仰頭看着二人,随口道:“睢羲似乎大不如從前了,聽聞他大限将至,今日一見傳聞不假。”
姜蕪飛身上前,甩鞭擊向璧畲玺,質問道:“厍燈在哪?”
璧畲玺閃身躲避,獰笑道:“濯漪,你死心吧,根本沒有那種延緩的藥,十方樓怎會幫修羅做事,而且在殺百衢這件事上,我們怎麼可能留退路呢?你不如想想辦法,如何殺死百衢吧,或者......”
姜蕪神情擔憂地看向二人,追問道:“或者什麼?”
璧畲玺神情癫狂,比百衢還要像癫狂,“或者看百衢殺死睢羲,也不知曉這個藥粉能堅持多久,百衢是否還有醒來的可能,若是他以後清醒了,發覺親手殺死自己的至交好友,不知會作何感想。”
姜蕪聞言收回了目光,她神情冷淡地看着璧畲玺,“你很喜歡看這種自相殘殺的戲碼嗎?”
“當然。”璧畲玺輕輕聳肩,他擡手指向二人,“你看,勝負即将分曉,睢羲要堅持不住了。修羅一旦擁有了情感便會擁有顧慮,若是處于無知無覺的狀态,自然心無旁骛,那将會成為踏平人間的絕佳利器!”
姜蕪挑眉,面不改色地說:“你們想馴化瘋癫的修羅?這倒是個有趣的想法。”
睢羲擊退百衢,眉心微不可查地一攏,過多的使用戾氣,導緻太初劍的劍氣又開始侵蝕他的心脈,他不得已分了神,放緩手上的動作。
百衢見時機到來,一掌拍在了睢羲身前的舊患處。
“睢羲!”
姜蕪迅速上前接住睢羲,兩人滾落在沙地之中,她迅速起身将睢羲護在身後,面無表情地擡眸看向百衢,眼底的血色逐漸蔓延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