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貝爾驚悚聆聽着羅斯特的瘋言瘋語,問題是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神。她想繼續詢問,肩頭的手掌讓她回神,副船長少有的面色陰沉,朝她搖搖頭。
“我可以成為你的内應,而你可以掌握一切,把曾經怨恨的壓在腳下。”羅斯特滔滔不絕沒有停下,想象勝利到來的日子。
“戰争帶來鮮血,混亂帶來政權更替。虛空入侵,軍隊的自相殘殺,死亡意味更多的秘源。偉大的異族首領,浸泡在血與肉的救世主,他們的犧牲是成就跟光明的未來,常人的命運都應該屈服在偉大的浪潮之中。”
路奇不可思議,執拗擡頭想要看見雙方的神情。羅斯特在他們的評估之下,隻是一個貪婪的害蟲,完全預想不到他竟然是藏着這樣大的心思,政權更替,甚至是世界的翻天覆地。他不怕死,怕的是精靈會答應這個荒謬的主意。
希貝爾在聽聞對方的血腥晉升計劃後臉色不變,語氣不能再平淡。
“我是不是表現得太平靜了,讓你覺得我不會殺你。”
“你不喜歡?或許你不喜歡麻煩,隐居結局怎麼樣...”羅斯特還想要繼續說服她,在他看來隻是條件還不夠多。她浸泡在烏黑的染缸裡這樣久,不也輕易抛棄了自己的道德底線,正如他的從前。
“命運女神來決定怎麼樣。”希貝爾打斷他,左臂抽出左輪,另一邊空出手心往身側上下擺動。
“親愛的,我也很喜歡她。”他咧開嘴笑起來,火柴刺啦剮蹭在盒邊的粗糙面,邊上未曾點燃的蠟燭染上紅光。
貝克曼從始至終扮演者局外人的角色,一言不發往精靈的手面上方丢下子彈,一共三顆,恰恰是左輪容量的一半。如果他沒有記錯,半小時前膛室也是被他放入兩顆子彈,且并沒有拿下來。
他垂眸盯着她從善如流放入空置之處,不改神色,沒有流露出對這個提議拒絕的意向。可羅斯特實在不是談判的高手,至少他根本不了解希貝爾。不要試圖給希貝爾規劃任何一個道路,逼迫作出選擇是她最讨厭的事情。而且仇人試圖讓一個經曆戰亂折磨的孩子,去發動另一場戰争,是他見過最荒謬的事情。
但也說實在的,槍膛的博弈對在場的四人看來聊勝于無。
槍支轟鳴,小型長彈頭物件沖刺而出,穿梭在灰塵的空間中。因手槍内部槍管與轉輪之間空隙,大部分的火藥燃氣從彈倉中噴湧而出,白霧彌漫在精靈的身前。
在塵與霧之間,他們互相審視彼此。
羅斯特是一個商人,精明而又貪婪,将面前無論死物亦是活物都将拟态為黃紙賬單面的一條條數目。并且奉行利益至上的原則到極點,政府對他而言是一個跳闆,而希貝爾曾經是他的奴隸,現在也可以成為另一個攀附的對象,也就是在紙面成為了另一個重要項目。
燭火紋絲不動,從始至終沒有一點風侵入到房間以内,皮革靴子撐着身體重重落到地面,腐朽的木闆吱吱作響。一條意圖啃食主人的狗,二者對彼此的評價出乎意料的一緻。
“希貝爾,什麼時候你才能乖乖聽話呢?”
子彈懸停在中央。或者說橫隔在對峙中間的鏡面從沖擊處開始碎裂開來,形成如森林蛛網的痕紋,隻要任意一個年輕的孩童玩鬧樣的推搡,玻璃就會散落一地。與此同時,重物的拖拽聲、路奇的悶哼聲在她的身旁響起。
“隻要你順從,就不用受這麼多苦了。”沉悶的男聲低笑起來,對她說“我跟他們講...如果你不聽話,捆在你身上的鐵鍊越重越好,棺材越是密不透風越适合你。不過可憐掙紮的希貝爾,隻要吹出那首歌你就乖乖舉起你的匕首了。”
平放在掌心的刀面反射出攪勻的墨水,她在沒有踏上這片土地之前,躲開香克斯一次次劈砍過來的劍刃,為了躲開水面鋪面襲擊的浪花潛入幽深的海底,包括再次久違撫過樹枝的紋路,希貝爾明白内心的平靜屬于此刻當下,她需要跨過的是自己昨日永無止境的怒火,甚至因烙印無法控制行動的自己。
憂慮又沉默的目光從未挪開過她的身上,精靈朝他的方向眨了眨眼,似乎将粘稠的墨汁抹平。貝克曼甘願成為她的附庸,如他承諾的一樣,沒有再幹涉精靈的每一個抉擇。
希貝爾深呼一口氣,胸膛也微微挺起又平坦下來。如何和自己和解,不陷入肯定性的内耗是一個永無止境的難題。
話說回來,希貝爾從小到大就沒聽話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