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玻璃碎片零零散散分布在各個角落,重劍劈開塵霧直指目标,朝她臉面迅疾而來的風壓迫使她迎戰。那霎那,木偶關節處發出劇烈的摩擦聲,猶如用指甲剮蹭金屬表面,留下小部分壓制仍舊在苦苦掙紮的路奇。
而大部分的傀儡手臂大腿曲向奇異的角度,卻能以比常人更快的速度襲來,像流水線機器的高速運作。在每一米的靠近,你甚至能在它們的鏡面中凝視自己,驚恐的不斷放大的瞳孔。
少女側身而過,留下後仰未來得及反應的發絲斷裂在眼前,她右手執起左輪朝煙霧的方向胡亂射擊出剩下的子彈,另一邊反手抽出别在腰間的匕首。身後傳來巨物受擊轟然倒下的聲音,一道身影從她左肩快速駛過,阻擋迎面而來的傀儡大軍。
“我總會在鏡子裡面注視你的一舉一動....”
手腕偏轉,羅斯特弓步向前定穩姿勢,原先豎劈下地面的大劍平舉,他以身帶動,似乎要将精靈的腰分為兩節。劍刃确實有所阻礙,卻沒有噴濺鮮血,為他擋下子彈的傀儡沒了下半身,在地闆面攀俯前進。
狹小的空間,以遠為優勢的武器幾乎不能占優,面對痛覺喪失、動作靈敏的死物,傀儡們沒有武器,隻想用慘白堅硬的手腳捆住你的行動,并不緻命,但毫無聲息的手掌忽地貼在你的臉面令人毛骨悚然,類如死人。
貝克曼為她擋住這些死物,揮甩槍托打碎他們的關節緻使無法行動,即便如此,那些與身體分開的手臂仍在地面爬行。一旁受壓制已久的路奇也加入到船副的行列中去,二人時不時關注另一邊的情況。
“我還記得當初你連拿起匕首都能傷到自己,瞧瞧你現在...”
羅斯特高歎少女每一個靈巧的攻擊方式,用着貴族坐于高處誇耀底下的戲劇演繹如此出神入化的虛浮語氣。精靈勉強挪轉對方攻勢的方向,無言再次投擲出已有磨損的武器。顯然,已經顯露身形無法隐蔽的刺客,對上大張大合的重武器并不友好。
“我教導你、養育你,把我的心血都寄托在了你身上,希貝爾都從那小豆丁變成大姑娘了。”羅斯特躲開了,并且再次強調最後的兩個字樣“天哪,你就像我的...女兒。”
這番言論令人作嘔。希貝爾沒有回應激怒她的言論,匕首揮舞的速度卻愈來愈快,可惜想要靠近羅斯特,就必須要繞過時刻旋在他身邊的重劍。他對她咧開嘴笑了起來,嘴皮上下張合,晦澀不清的咒語從他的喉嚨震動,繞在整個木屋之中,泛起血絲的雙眼直直盯着精靈。
木偶們如同被戰鼓激勵的士兵,斷臂殘肢撲湧上阻擋它們的人類身上。希貝爾從手指最末端感受到了熟悉的僵直感,很快她就會從那四四方方的盒子裡出來一窺明月,直至人類或精靈血管的溫熱沾染上她的皮膚。她帶有一瞬間的恍惚,腹部迎來劇痛,整個身體順受力點的方向砸向背後的牆面。
她可以忍受流血與疼痛,這會讓她從混沌的思緒中變得清醒。而一個緊繃着肌肉的手臂接過她,卸下一部分的力道。貝克曼半跪在地闆,讓精靈背靠在寬闊的胸膛上,支撐她起身。
“可以嗎?”貝克曼垂下眸,問詢道。
“繼續。”希貝爾低沉應和,用衣袖擦拭唇邊的血迹。
他點點頭,目不斜視以手肘抵住傀儡欲伸向精靈的軀殼,順帶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去看接下來的動作。貝克曼反扣槍支,槍把狠狠向左下砸,落于臉龐鏡面的最中心,緊接着那傀儡往地面倒去,也不再動彈。
恰好,一位被傀儡正扒下西裝的青年,慌亂又踉跄從對峙現場中經過。那隻靈活的小鴿子躲過朝它抓來的手,俯沖下去啄起拉扯路奇的傀儡,兩隻小動物在房間亂竄。希貝爾幾乎都要忘掉這個說錯話的小路奇,或者說她本來就默認他被壓在傀儡下無法動彈,直到她解決完問題為止。
路奇的行動是一個很好轉移羅斯特注意力的方式,可對于本人來講,就跟把敵人的刀架在脖子上那樣危險。别忘了,路奇是政府的人。而羅斯特剛剛毫無保留的言論無疑透露出他反水的迹象,即便他之後将希貝爾重新獻給五老星,路奇會是個記錄他罪行小攝像頭,具有随時揭露他的風險。
一雙手猛地拽住他的肩膀後扯,他呆愣看着沉甸甸的黑劍插入在方才所奔向的位置,心髒幾乎就要跳出胸腔。
“小路奇。胡編亂造的能力還可以,但形象還是有些不過關哦。”希貝爾将他小小調轉了方向,使他面向自己,拍打着青年西裝上的褶皺,“以後換個白領帶,就跟你的鴿子一樣。”
“你...”
“要不你以後别叫我精靈女士了,精靈姐姐聽着就是又年輕又漂亮。”希貝爾撫下他慌亂奔跑而淩亂的碎發,打斷繼續說“别擔心。你的任務完成了,我不會跟他同流合污。”
木闆的腳步聲愈近,她俯下身溫柔抱起他到自己的懷裡,在他的耳邊輕聲說了些話,他加以回饋後,又遞交給身旁的另一個男人。
截然相反的環抱方式。他想,母親也許也是會這樣懷抱他的孩子的,但紅發的副船長絕對是對他有意見。斯潘達因長官在訓練的時候,如果他表現不達預期,他就會這樣很不爽地揪住他的衣領,随時踹他一腳或者是扔出去泥地的樣子。
好的謝邀,海賊真的這麼幹了。
精靈所給的承諾的喜悅不過三秒,路奇像物件似的被投擲出的身體在空中騰飛,像個小子彈一樣直挺挺指向緊閉的窗戶。如果貝克曼不是故意的,他起碼會給他調換一下姿勢,而不是以鐵頭撞玻璃。
她說,“我不會成為下一個母樹。”
精靈承諾,“但我會找方法填補那一片的空白。而作為交換,我不想再看見孤狼,也不想你們幹涉過多。”
傀儡同一時間将頭顱扭向他離去的方向,蜂擁而至想要攔住那一抹黑影,卻在下一刻木然保持上一秒攻擊的姿勢停滞在原地。灰暗中可見繃直的熒絲糾纏在它們之間格外顯眼,在窗戶被破開洞口,光線從中傾斜而入,灼熱的太陽照射着羅斯特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