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玄晖道:“正因為你是我妹妹,我才要提醒你,以後行事莫要如此張揚。還有,莫要與柳家為難。”
賀容暄正要理論,賀留善卻點頭道:“曦兒,你兄長說得沒錯,适才當着那混賬的面,爹不好駁你面子。日後要多聽你兄長的話,收收性子,如今你也大了,不可再這般任性。”
賀容暄滿腹委屈:“大了,大了……大了就要事事忍着嗎?怎麼我小的時候不教我收斂,這個時候來說。我學不會,也不想學。你們若是看我不順眼,我走便是。”
賀留善看着小女兒氣鼓鼓地離開,無奈道:“這孩子,被你娘給寵壞了,沒有一點規矩。彰兒,日後你要留心教着點。”
賀玄晖歎道:“她自幼受盡萬千寵愛,不肯受一點委屈。娘又事事護着,她哪肯聽我的。”
賀留善搖搖頭:“算了,由她去吧。隻要賀家還在,總能護她一世周全。”
賀玄晖思忖片刻,“父親,容暄方才有些颠倒黑白了,昨日分明是她兩次刁難。隻怕如今,柳桓安心裡對相府已有成見。”
賀留善揉着頭:“柳桓安,将來或得皇上重用,此人必須要為我所用,要想辦法繼續拉攏才行。”
賀玄晖眸光一閃:“再過幾日,便是祖母大壽,不如借此邀他過府一叙。”
賀留善颔首道:“也好。正好我也想見見這個柳桓安,看看他是否真有些本事。”
……
街上熙熙攘攘,柳舜華避開人群,進入街道轉角的書鋪。
她在鋪子内轉了一圈,找到一本《莊子》,又拿了些紙。
芳草看她進書鋪買紙,已覺稀奇,又見她看書,便問:“小姐,這是什麼書?”
柳舜華順口道:“《莊子》,我才看了兩篇,想把剩下的看完。”
芳草疑道:“小姐什麼時候看的,我怎麼不知道?”
柳舜華頓了一下,此前她的确不愛讀書。她看書的習慣,是跟着賀玄度養成的。
賀玄度尤愛讀書,書房内,上至諸子百家,下至各類雜篇,應有盡有。
他教她讀的第一本是《詩經》。
當時,他忙了半月,将《詩經》按春夏秋冬四時,以及各類場景,重新裝訂,以便她每個時節來讀相應的内容。她本就聰慧,如此一年下來,她十分輕松便将其讀完。
自此,她從書中得了趣味,愈發愛讀。
她身故前,手頭上正讀着的,便是《莊子》。
柳舜華将書與紙遞給芳草,“我到那邊看看,你先去結賬。”
書鋪臨窗放了一張方桌,像是臨時寫字讀書所用。
柳舜華想着,既然人都出來了,擇日不如撞日,不如現下就寫好,尋個機會當面送給賀玄度。如此一來,還能見上他一面。
芳草付過錢,柳舜華問掌櫃的借了筆墨,當即攤開紙張,寫了起來。
才将筆放下,柳舜華便聽到外面一陣吵鬧。
她推開窗縫一瞧,正見賀玄度提着個鹦鹉與人争吵。
賀玄度對面之人,柳舜華認識。
他是賀留善的續弦,也就是她前世的婆母陳氏的侄子,賀玄晖的表哥,陳嘉良。
看到陳嘉良,柳舜華眉頭皺起。她對此人,着實厭煩。
有次陳氏過壽,陳嘉良過府賀壽,不知怎地,醉酒之後碰到了她的侍女妙靈。
他見妙靈生得貌美,便動手動腳。
妙靈吓得驚叫,柳舜華聽到後忙趕過去制止。
她嫁進相府後鮮少出院,陳嘉良并不認識她,隻當她也是前來赴宴的哪家小姐,對着她污言穢語。
柳舜華登時怒了,一巴掌甩在他臉上。
陳嘉良被扇得有些懵,待反應過來後,上前便想打回去。
還是賀玄晖及時出現,拉着他去了前廳。
宴會結束,芳草告訴她,陳嘉良醉酒不慎跌入池塘,弄得一身狼狽。她和妙靈聽後,樂了一晚。
……
陳嘉良看着地上被撞落一地的果子,搖頭晃腦道:“賀玄度,你那個破鳥到底給不給我?”
賀玄度摸着肩膀上的鹦鹉:“你嘴巴給我放幹淨點,它有名字,叫綠玉。一盒破果子,綠玉又不是故意的,我賠給你便是。”
陳嘉良嘴角一咧:“你這個破鳥,害得小爺我無故摔了一腳,賠我就完了?今日我非要逮了它炖湯喝不可。”
賀玄度将鹦鹉揣進懷裡,“陳嘉良,你敢?你若敢動綠玉,我跟你拼了。”
陳嘉良不屑:“一個破鳥,我動它怎麼了。姑丈早就不滿你整日養這些玩意,你還指望着他會為了一隻鳥責罵我,别做夢了。”
賀玄度惱道:“你不過一個相府外人,仗着點勢,也敢動我。”
陳嘉良得意地仰着頭:“外人又如何,你也不看看,相府如今是誰當家,是我姑姑,不是你那個早死了幾百年的娘。”
賀玄度聽他提起親娘,忍無可忍,揮着拳頭便沖了上去。
陳嘉良身後的小厮忙攔着,洪聲見賀玄度被人架起,跑上前去幫忙,兩邊人很快扭在一起。
陳嘉良仗着人多,退到一邊吆喝着:“把那破鳥從他懷裡掏出來,給我摔死了。”
眼前這情況,隻怕賀玄度要吃虧。
柳舜華再坐不住,起身朝門外跑去。
賀玄度被按在牆上,掙紮着護着懷裡的鹦鹉,可無奈對方人多,綠玉還是被掏了出來。
他怒吼一聲:“陳嘉良,我說過,若是你敢動它,你死定了。”
陳嘉良推開幾個小厮,一把将鹦鹉搶過來,“好啊,我等着。”
賀玄度看着陳嘉良舉起的雙手,眼底通紅,緊握起拳頭。
“賀二公子,原來你在這呢。”
賀玄度于紛亂中回頭,正對上一雙清亮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