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梅好回來,衆人下意識地朝她望去。
館主扒開幾個站在前頭的姑娘,走上前拉着梅好問:“你怎麼樣,沒事吧?”
梅好一把甩開她的手,“放心,若是再有客人來,我照樣能唱能跳,耽誤不了替您掙錢。”
館主讪讪一笑,“姑娘說的是什麼話,平日裡我何曾苛待過你,不是一直好吃好喝伺候着。我也疼你,可你也看到了,卓公子都被當場砍了手指,我怎麼敢多說一句。”
梅好冷聲道:“那就眼睜睜看着我被人帶走,芳姐可知,我險些被剁了手挖了眼?”
館主倒吸一口涼氣,“對方到底是何人,說好隻是帶你去陪酒的,竟如此不懂得憐香惜玉。”
見梅好無事,她又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多虧老天開眼,讓你逃過一劫,你且回房好好休息,這兩日就不必操勞了。”
梅好瞥了她一眼,“不是老天開眼,是賀家二公子碰巧去了望月樓,順手幫我脫困。”
她刻意隻提了賀玄度,以免日後被問起時殃及柳舜華。柳小姐畢竟也是女子,她不想她幫了自己,還要卷進風波之中。
館主聽到賀二公子,眼神一亮,“姑娘什麼時候搭上了賀家二公子?”
梅好轉身上樓,“芳姐,我累了。”
梅好方進屋阖上門,還未轉身,一陣掌風便直朝她襲來。
她眼中突然閃過一絲狠厲,毫無方才柔弱之态,身子一矮,伸手抓住背後的手臂,猛地撞在牆上,快速拔下頭上的發簪,抵在來人脖頸處。
“是我,刑風,手下留情。”
梅好收了發簪插在頭上,轉身坐下,“我早知是你,不然,你哪還有命活。”
“不愧是咱們千引閣最厲害的殺手。”刑風摸着脖子,順勢靠在牆邊,“一年未見,我以為隻要勤學苦練,總能超過你,可現下看來,我還差得遠呢。”
梅好不屑,“你,勤學苦練?刀橋你可有走過,你知道一着不慎便被劃得遍體鱗傷的滋味嗎?箭陣你可有闖過,你嘗過一箭貫穿身體,肋骨折斷的滋味嗎?少閣主,人貴有自知之明。”
刑風唇角抖動了幾下,撓撓頭,“什麼第一不第一的,我其實也沒那麼在意。”
“你過來有什麼事?”她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不會是為了确認今日之事吧?”
想了想,她又道:“那濟陽王果如傳聞一般糊塗,我已誘得他出手,皇上不日便會知曉他的荒唐行徑。隻是,我不懂,皇上處置濟陽王,彭城王能得到什麼?”
刑風笑笑,順勢坐在桌上,拿腔道:“這就複雜了。先皇有六子,長子也就是先太子此前因造反被殺,事後先皇雖沒繼續追究,但他那一脈到底流落到了民間,現已衰落,成不了什麼氣候。四皇子因觸怒龍顔,被罰到燕地,此次更是連面聖的機會都沒有。五皇子早夭。如今皇族,隻有彭城王,還有濟陽王,這兩支還算強盛。”
梅好有些懂了,“若此次濟陽王的事情被鬧大,那他便會徹底失了聖心。那日後皇族中,皇上可倚重的,就隻有彭城王了。”
又轉念一想,“不對,還有一位。平陽王,皇上的親叔叔,他才是皇上最信任的人。”
刑風搖頭,“平陽王再受倚重,到底隻是皇上的叔叔,可彭城王是皇上的親兄弟,他才是正統。”
梅好一時反應不過來,“正統?”
刑風壓低聲音,“宮内的暗線傳來消息,皇上聖體有恙,隻怕……這次面聖,多半是為選繼承人。”
梅好愕然,怪不得這麼些年,彭城王到處安插眼線,他一直觊觎皇位。
也是,那至尊之位,誰不想去坐一坐。
刑風轉頭,背對着梅好,不再去看她,“若日後彭城王順利登基,梅好,我去求父親,給你解藥。到時,你就自由了。”
梅好擡頭,望着緊閉的花窗,喃喃道:“自由?”
刑風不會明白,阻礙她自由的,從不是那枚解藥。
……
馬車穿過平清坊,前方傳來一陣騷亂。
“小姐,是公子。”車夫提醒。
柳舜華掀開車簾,隻見幾個小吏簇擁下,兄長正往平清坊趕去。
“兄長。”柳舜華叫住了柳桓安。
柳桓安停下腳步,走至車前,“蓁蓁,你怎麼在這?”
柳舜華反問道:“兄長不是正忙諸侯朝見之事,為何會在此處?”
柳桓安眉頭緊鎖,“出了點事,我要過來查看一番。”
這個節骨眼上,能讓兄長火急火燎地趕過來,必定事涉諸侯。
她忙道:“兄長可是為了府尹公子被砍斷手指一事?”
柳桓安點頭,“你也聽說了,這裡現下亂得很,你快些回家吧。”
柳舜華心上蓦地跳了一下,脫口而出:“兄長,動手的可是濟陽王?”
柳桓安一愣,“你怎麼知道?”
濟陽王,果然是他。
方才她怎麼把這個祖宗給忘了。
睿帝駕崩後,新帝登基前,丞相賀留善還曾扶持過一位傀儡皇帝。
不過他在位不足三個月,便因行事過于荒唐,被賀丞相聯合諸臣廢黜。
這位廢帝,便是濟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