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文欽眉宇緩緩蹙起,露出十分困惑的表情,反問道:“田婉兒是誰?”
李常佑一怔,啞然失笑道:“是你父親表妹的女兒,我都知道,你怎麼會不認識呢?”
“我許久沒回來,自然不認識,也不曾聽說什麼婚事。”蕭文欽擱了筷子,倚在竹椅裡,坦蕩蕩地問,“常佑兄如何知道?”
“先前有人向你表妹提親,她不僅拒了婚事,還堂而皇之地稱非你不嫁。”李常佑拿手點點他,“好一個裝傻充愣!”
蕭文欽也不惱,打趣道:“還以為常佑兄兩耳不聞窗外事,沒成想,這街頭巷尾娘子的故事全都逃不過你的耳朵。”
“再是不問世事,這一傳十十傳百,也都聽明白了,到底是文欽你豔福不淺,田姑娘可是白鴿城裡有名的大美人。”李常佑舉起酒杯,“來,我敬你一杯。”
蕭文欽幾乎捏碎了手裡的杯子,皮笑肉不笑地說:“多飲傷身,常佑兄少喝幾杯。”
“今天為你高興,必須不醉不歸!”李常佑興緻極高,不斷與蕭文欽灌酒,又道,“今日酒菜不佳,文欽你見笑,待我與晚辭成婚時,在常慶酒樓大擺三日筵席,你務必要賞臉!”
蕭文欽徹底敗下陣來,牙齒磨得咔咔響。
蘇晚辭坐在一旁默默吃菜,攏共就三個小菜,吃膩了便擱下筷子,去吃剛才買的蘿蔔糕,又進廚房不知搗鼓什麼。
李常佑醉糊塗了,耷拉在椅子裡,不斷地往外吐酒嗝,見蘇晚辭把碗筷收進廚房,跌跌撞撞站起來攔他,含混不清地說:“晚辭,别收拾了,放着吧。”
蘇晚辭扶了他一把,笑道:“讓喬娘子來洗吧,我瞧她做人踏實,若是不讓她洗,興許就不好意思拿你工錢了。”
李常佑像是突然酒醒了一般,渾濁的眼睛裡出現了一絲清明。
蕭文欽在院子裡幹坐着,見他忙前忙後,心裡極其不是滋味。
蘇晚辭把李常佑送回房間,便與蕭文欽在院子裡看月亮,李常佑醉成這樣,兩人不便就此離去,還待李家父母回來再走。
蘇晚辭去沏了壺茶來,蕭文欽見他輕車熟路,更是不痛快,搖着扇子冷冷道:“什麼破爛茶葉!不喝!”
蘇晚辭兩手捧着杯子,小抿了一口。
蕭文欽緩緩轉過頭來,輕聲道:“你瞧見那喬娘子了嗎?瞧着就不像正經姑娘。”
蘇晚辭垂着眼道:“姑娘家的名節不可随意诋毀,人家說什麼是什麼。”
蕭文欽猛搖扇子。
蘇晚辭放下茶杯,笑吟吟說:“倒是你,要成親怎麼不告訴我?”
“誰......”蕭文欽正欲否認,偏頭的瞬間,瞥見正房後人影團動,那影子分明就在門背後,李常佑根本沒有喝醉!正躲在房間裡偷聽他們說話!
蕭文欽恨得牙癢癢,撩起袖子要去揍他,蘇晚辭突然站了起來,含笑道:“文欽,時候不早了,我看伯父伯母也快回家了,咱們回去吧,不打緊的。”
蕭文欽胸膛起伏,深吸了一口氣,颔首道:“回吧。”
兩人從李家出來,蕭文欽踹了腳門前的破水缸,嘀咕道:“什麼破地方,走路都硌腳。”
蘇晚辭走在前頭沒理他,腳步越走越快,蕭文欽疾步追了上去,從後握住他的手臂,“跑什麼?”
蘇晚辭被迫轉過身來,就見他嘴唇抖得厲害,眼珠子也紅了一圈。
蕭文欽心中一痛,違心地說:“喬娘子的事情,許是個誤會,哥哥别傷心了,我方才說錯話了,我向你賠罪。”
蘇晚辭怔了怔,眼圈紅得更是厲害,“我要回家了,馬車呢?”
“應是在巷口。”蕭文欽無奈送他回府。
是夜,蕭文欽在院子裡練了一套劍,沐浴時又把李常佑罵了千八百遍,罵得鼻頭幹澀冒火,七竅生煙,那浴水就像岩漿似的,燙得他渾身發痛。
典墨瞧他心情不愉快,納悶道:“一切依計行事,如此不更好?蘇公子看清了李常佑的嘴臉,才能與他斷情。”
蕭文欽掬水潑在胸膛上,氣悶道:“喬娘子雖是我請來的人,可我也希望李常佑是個正人君子。”
他把蘇晚辭放在心尖上喜歡,蘇晚辭卻去喜歡這種陽奉陰違之人,這叫他如何不憤怒。
“喬娘子是江南名妓,哪個男子能扛得住她的小意柔情。”典墨撇了下嘴,“倒是少爺您,倘若李常佑乃正人君子,又待如何?”
蕭文欽一個轉身趴到了浴桶上,阖着眼道:“那晚辭哥哥也是我的,我決計不讓給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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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桂花忙碌了一天,進門險些被一灘水滑了一跤,堪堪穩住腳步,尚心有餘悸,見桌子上擺着茶水,院子裡亂糟糟的,到處是沾着食物殘渣的油紙包,她又進廚房看,鍋碗瓢盆堆砌成山,吃剩下的飯菜順着砧闆掉到了地上,地上還有一個砸成碎片的酒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