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後,變得矜持,變得小心翼翼,每一次牽手都像是一種試探,好不容易攜住的雙手,稍有不妥,便飛快松開,他們之間隔着一層薄薄的紙窗,彼此的臉變得模糊,看不清是笑還是惱,誰也不敢戳破這層紙,怕那脆弱的紙窗後,是一張惱羞成怒的臉。
“文欽,腰牌的事情,昨日還未來得及謝你,稍後我便還你。”蘇晚辭禮貌又含蓄地笑着。
蕭文欽心裡極不是滋味,仿佛又回到了兩月前,他剛回白鴿城的時候。
客氣卻又疏離。
侍女來送茶,蕭文欽請蘇晚辭落座。
一張紅木方桌貼牆置放,聯排檻窗均大敞,視野寬闊而明亮,蘇晚辭在窗前落座,捧着茶盞小口啜飲,時不時往外看一眼,悠然自得的模樣。
蕭文欽道:“不過一塊腰牌罷了,哥哥留着就是了。”
蘇晚辭猶然微笑。
一塊腰牌,于蕭文欽不值一提,于蘇晚辭無甚用場。
推來推去最終還是擺進那隻箱籠裡,永不見天日。
兩人對面而坐,竟無話可說。
蕭文欽踟蹰道:“哥哥要不要看一眼秋日宴的菜單?”
“好啊。”蘇晚辭顯出幾分興緻,“拿來我瞧瞧。”
蕭文欽将案頭的冊子遞給他,又吩咐侍女拿糕點果子來。
典墨有眼力勁,早已不知去向,偌大的房間裡隻有蘇晚辭咀嚼蜜瓜的聲音。
這個季節,本地的蜜瓜沒有甜滋味,眼前這盤倒是甜得發膩,蘇晚辭吃了兩塊,便問:“哪裡買的蜜瓜?”
“長明州送來的,與送去皇城的貢品是同一品種。”蕭文欽笑道,“你若是喜歡吃,我讓人去長明州采買。”
蘇晚辭道:“不用了,這時節蜜瓜不甜,柿子卻甜糯,何必要勉強。”
蕭文欽抿了一下嘴,掩袖飲茶,他心中郁氣難解,又聽蘇晚辭道:“文欽,這菜單不好。”
“哪裡不好?”蕭文欽起身走過去,彎腰與他一并看菜單。
蘇晚辭兩手持着小冊子,稍許側過身,舉高一些,“一共二十家酒樓鋪子參加比賽,席面上二十道菜,都不知先吃哪道才好,東家做魚涼得快,西家做糕點卻不怕涼,一并呈上桌,實在不公平。”
蕭文欽順着他的話道:“确實不公平。”
蘇晚辭道:“不如排個次序,一道道上菜,你覺得如何?”
“如此甚好。”蕭文欽颔首道,“不如你看看,怎麼排才好。”
蘇晚辭握着那冊子,偏頭就見蕭文欽的臉,幾乎伏于面前,他垂下眼簾,長睫毛簌簌抖了兩下,嗓音低軟,“你是不是又覺得我不好了。”
“我何時覺得你不好了。”蕭文欽蹲下身,仰頭去看他的臉,急促道,“我如何會覺得你不好?”
“改菜單吧。”蘇晚辭說不上來,他伏在案頭,拿起毛筆勾勾畫畫。
蕭文欽氣悶,幹脆拉了張椅子過來,托着腮盯着他的側臉看。
蘇晚辭眼眸低垂,瓷白的皮膚在秋日的光暈下幾近透明,濃密的眼睫翕動,在眼睑處落下一抹陰影,傾瀉而落的長發,在濃烈的光線下,似在發光,連同那張精緻的臉龐,一并熠熠生輝。
然後蕭文欽瞧見,他将常慶酒樓放在了壓軸的位置。
蕭文欽笑了一聲,趴在胳膊上無聲喘息。
蘇晚辭擱下毛筆,瞥見他的發旋,驚愣道:“文欽,你怎麼了?”
蕭文欽不肯擡頭,肩膀起伏了兩下。
“是不是昨晚沒有睡好?”蘇晚辭探出修長的手指,輕柔地插入他的發間,按揉腦後的穴道。
蕭文欽身體倏然一僵,卻沒有仰頭的意思,似乎隻要他永遠埋着頭,蘇晚辭就不會抽開手。
蘇晚辭抽出手,微涼的手指撩起他的頭發,又探入他的後頸,力道适中地捏揉着。
蕭文欽徐徐仰頭,微紅的眼眸裡映出蘇晚辭憂慮的臉龐。
“你手好涼。”“你好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