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管,總之把蕭大少叫來,讓譚真狠狠地打,打得越狠越好!”
蘇晚辭擔憂地摸了一下他的額頭,“爹,你是不是吓傻了,腦袋不正常了?”
“你不明白,爹有長遠之計。”蘇姜海一咬牙,“把他叫來!”
蘇晚辭突然窘迫:“我不要文欽過來。”
蘇姜海諄諄教誨道:“乖兒子,你聽爹一句勸,臉面是小,生計是大,爹的後半輩子都靠你了。”
“爹,你在說什麼呢,這和文欽看你打屁股有什麼關系?”
蘇姜海眼神閃爍道:“暫時還不能與你明說,總而言之......”
“總而言之你省點力氣,快走吧。”蘇晚辭一把挽住他的胳膊,用力往外拽,拖着他往隔壁走。
蘇姜海悻悻道:“怎麼就攤上你這倒黴兒子,逮着老爹去挨闆子......”
蘇晚辭不吭聲,臨進門推了他一把。
茶廳裡,人都齊了,連顧鴻都來看熱鬧,捋着一撇小胡子,悄默站在徐知府身後。
蘇晚辭不去看角落裡的蕭文欽,攢一口氣,惡狠狠瞪向李常佑。
李常佑笑容苦澀,李父在旁歎氣,陳桂花尚不明就裡,不知李常佑剛謀了個官位,這會兒正痛哭流涕,坐在地上撒潑打鬧。
李常佑還未把退婚書遞出去,蘇姜海一個箭步上前,跪倒在徐知府面前,中氣十足道:“請徐知府明鑒!我蘇姜海!今日要退婚!”
徐知府笑道:“你的訴求,本官已經知道了,方才說了許多遍了。”
“不!我們蘇家欠了李家恩情在先,悔婚在後,李常佑亦有秀才之身。”蘇姜海抱起拳,慷慨激昂道,“小人自請受三十大闆,小懲大誡!”
說罷,直接趴去了地上,氣如洪鐘道:“打吧!”
徐知府哈哈大笑,“趕緊起來吧,蘇老爺,李秀才已經答應退親了。”
蘇姜海懵了半晌,旋即道:“不行不行,我得挨這個闆子,我愛子心切,自請三十大闆。”
陳桂花兩步上前,一巴掌拍在他後背上,“我打死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蘇姜海嗷嗚一聲,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
兩人在旁吵鬧,李常佑穿過人群走向蘇晚辭,雙手遞出退親書,聲音嘶啞:“晚辭,給你。”
蘇晚辭幾經艱難擡起手,自他手中接過。
那些看似平和的瞬間,卻飽含長達數年的糾纏。
蘇晚辭将竹紙疊起來,仔細收進袖中,哽聲道:“謝謝。”
李常佑道:“我還有幾句話,想單獨與你說。”
蘇晚辭颔首,兩人挪步去了門外,朝着庭院後無人的假山走去。
“記得小時候,你剛來靜山書院,瞧着斯文,轉天就翻牆,可把我吓了一跳。”李常佑輕輕笑了笑,“後來我娘與我說笑,說李家于蘇家有恩,讓我長大後與你成親,那時候她随口一句,我卻當真了,故而,我自小就以為,你往後會是我的人。”
蘇晚辭腳步緩了下來,兩人還未走到假山,在長廊盡頭停住了腳步。
李常佑苦笑,眼底有淚水在打轉,“事情鬧到今天這地步,我不知是為何,我好像哪裡做錯了,卻又找不到切實的答案來,究竟你有沒有喜歡過我片刻,哪怕是兒時。”
蘇晚辭将頭擡起來,眉目緊繃,“沒有。”
“一刻也不曾有?”李常佑嘴唇嗫嚅,“哪怕是最後,你也不能騙騙我。”
“常佑哥哥,其實你從不了解我,我這人很記仇的。”蘇晚辭道,“從前我把雞腿分給譚真,讓他替我做功課,你轉頭就告訴了掌教,害我與譚真挨了一頓手心,從那時起,我便不可能喜歡你。”
李常佑驚駭無比,“就因為這點陳年舊事?”
“你我可以做朋友,論情愛卻是另一回事。”蘇晚辭徑直道,“我不喜歡與人論對錯,我也不喜歡别人揀我的錯,你凡事都要講道理,我最煩聽這些。”
“說到底,還是因為蕭文欽。”李常佑用指尖搓了一下笑得酸軟的嘴角,“你裝瘋賣傻了幾個月,蕭文欽一回來,你便豁出去不要了臉面,鬧出今天這一場,也偏要退婚。”
蘇晚辭垂下眼,靜默不語。
“晚辭,你與我小打小鬧,再難堪也能收尾。”李常佑懇切道,“事已至此,我最後予你一句忠告,蕭文欽今非昔比,再也不是當年靜山書院的小霸王,你若與他為伍,他朝若後悔,那便是萬丈深淵,再無人能救你。”
蘇晚辭晦澀不明道:“我方才與你說過,我這人最是記仇,不是你,也不會是文欽。”
李常佑似是非是點了下頭:“那就好,回去吧。”
兩人折返歸去。
那堵雪白的牆後,是蕭文欽煞白的臉龐,他捂住胸口,呼吸幾近決斷,痛苦的情緒像潮汐一波波湧來,他沉淪于深海,失去了求生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