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文欽收斂了心神,耐心等了一個時辰,屋門外方有些動靜,他握緊了手裡的刀子,卻聽是男子腳步聲,共有三人,正是方才離去那三人。
那三人嘴裡罵罵咧咧,推門進來,見蕭文欽還躺着,其中一人抱怨道:“好不容易把人挪來這院子裡,又要給挪回去,這都什麼事兒啊。”
“别說了,趕緊的,待會兒少爺酒醒了。”
“醒就醒了呗,就說是他自己喝醉了,吵嚷着要來這屋,怕什麼!”
幾人擡手要扶蕭文欽起來,哪成想,剛彎下腰,蕭文欽陡然睜眼,手速快得幾乎起了重影,三人周身大穴被點,身體麻了半邊,如驚風了一般,癱軟在地,肩頭止不住抽搐。
蕭文欽坐起身,屈起一條腿,匕首在指尖打旋兒,面色如閻王羅刹,陰冷道:“說!誰讓你們來的?”
蕭文欽的刀子已經戳進了一人耳孔裡,眼見鮮血汪汪,三人哪裡見過這架勢,頓時就招了。
“是、是大老爺讓我們把您送來,其他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啊,少爺!少爺饒命!”
“還知道我是少爺,你們是反了天了!敢把我蕭文欽綁來這裡!”蕭文欽反手一刀,割破一人臉頰,“如實交代!把我綁來這裡準備做什麼!”
“小人真不知道,是大老爺的吩咐,誰知突然就變卦了,讓小人們把少爺再送回去。”那人苦苦哀嚎,拼着最後一口力氣磕頭認錯。
蕭文欽冷眼睨他,單手解下腰間玉佩,扔到那人身上,“明日我要出門,出門前,把事情給我查清楚了。”
“這......這大半夜......”
蕭文欽不再多言,沾了血的匕首在被褥上擦幹淨,徑自離開房間。
朱道柳要做什麼,他大抵能夠猜到,可他無比想知道,父親為何最終又變卦。
是計劃出了岔子,還是良心發現,想起他蕭文欽才是血親骨肉。
這宅子終究是太大了,去哪處路都遠,人心便也遠了,那些鑲金嵌玉的裝飾,像是吞噬欲望的野獸,夜深時,屋頂的脊獸顯得可怖,仿佛在黑暗中伺機而動。
從前山高水遠,他與蘇晚辭牽着手,便覺得步履輕盈,翻山越嶺不在話下。
現如今,這陰森森的宅子,卻讓人驚悚,細想來,他在這裡也不曾住過幾年,兒時的記憶都模糊了,這宅子于他,終究像是别人的家。
蘇晚辭庭院裡還亮着燈,蕭文欽進門時,碰巧遇到桃枝端着銅盆出來,銅盆抵在腰間,另一手拭汗。
蕭文欽走近,問道:“晚辭怎麼樣?”
桃枝歎氣道:“我家少爺發酒瘋呢,鬧了好一場,這會兒才睡下。”
蕭文欽點點頭,手指泡進水裡,搓拭着手背指縫。
桃枝嚷嚷:“哎,這是我家少爺擦臉的水。”她見蕭文欽手挺幹淨的,不知他非要洗什麼。
“不妨事。”蕭文欽撣了撣手指,“我進去看看他。”
他推開門,屋裡亮着幾盞燈,蘇晚辭抱着枕頭,頻頻吸鼻子,嘴裡含糊不清說着什麼。
蕭文欽在床邊坐下,撫摸他紅彤彤的臉。
蘇晚辭眼睫發顫,徐徐睜開眼,瞳孔像是沾了一片水霧,迷蒙的視線裡,他看見蕭文欽苦澀的笑容。
“文、文欽......”蘇晚辭眼簾耷拉下去,聲音斷斷續續,“是黑色的......文......臉黑色的......”
蕭文欽俯下身,鼻尖蹭他的臉頰,笑問:“那哥哥是什麼顔色?”
“哥哥......哥哥就是哥哥呀......”蘇晚辭環住他的脖子,委委屈屈地說道,“我、我會保護你的,你就開心......你就很開心......”
“我現在就很開心。”蕭文欽阖上眼,眼淚化在鼻息間。
“你隻用陪我,哄我一個人......”蘇晚辭收攏手臂,不許他動彈,“文欽,是我一個人的......”
蕭文欽抿緊發抖的嘴唇,害怕眼淚的聲音淌進蘇晚辭耳中。
*
田婉兒哭得雲鬓淩亂,一連哭了兩個時辰,中途哭噎了一回,醒來後慌張攥住衣襟,見殷季月眼神空洞坐在一旁,心中害怕,卻又忍不住眼淚,終是小聲嗚咽了起來。
“你真是沒用。”殷季月無情緒地數落她。
田婉兒從床上爬下來,跌跌撞撞伏到殷季月膝頭,哽咽道:“娘,我不要嫁給表哥了,我不要做那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