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吟着，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重生的這隻蝴蝶翅膀，竟能扇動得百裡忍冬連劍道都變了。

然而作為噴吐出妖火的主人，劍光劈開火海後，卻隻露出了妖豹早早跑遠的屁股。

蛟龍瞪大了豎瞳，怒噴蛟涎：“逃跑了？放出那麼大一片火，我還以為它要給那小子一點顔色看看呢，沒想到居然是為了給自己逃跑打掩護？！簡直是丢我們妖獸的臉！”

厲無渡笑了一聲：“早說了它未必是想使出全力，百裡忍冬進階後實力大漲，這頭豹子打了這麼半天已經發現沒法輕易殺掉他，自然不會再費力不讨好地浪費時間。它看起來暴躁，但實際上有點狡猾在的。”

聞言蛟龍憤憤且不屑地哼了一聲。

而前邊戰意未消的百裡忍冬見妖豹跑開，下意識就想提劍追上去，卻被厲無渡叫住：“别去了。”

少年頓住腳步回望，見她立在霧障邊緣沖自己招手，身旁蛟龍巨大的腦袋慢吞吞地從霧中探出來。

對這大妖獸為何能自由出入結界的疑問隻在百裡忍冬腦子裡短暫劃過一瞬，随即他的心神便全都放在了自家師尊身上，迅速收斂好渾身氣勢乖乖走過去。

厲無渡此時已掩蓋好對他劍意的一切思緒，露出了溫和如春風般的微笑，開始扮演鼓勵式教育型師尊：“從被肆意追殺的獵物，到如今能與這高出你兩個大境界的妖獸正面周旋，忍冬，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可少年卻沒有露出高興之色，而是“嗯”了一聲，然後便默默站在厲無渡面前，手握劍柄，低着頭。

霧氣在他身後緩緩飄蕩，厲無渡本想再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卻頓了一頓，莫名覺得他現在有些……失落？

唔，或許還有不甘。

她注意到百裡忍冬緊握劍柄的手指關節有些微微發白，忽然幻視一頭在雪地裡拼命追逐獵物的狼崽，終于意識到自己牙齒尚未長全，利爪也還不夠鋒利——無法獵殺，也無法獻給主人期待中的第一份戰利品。

厲無渡心口一軟，依舊維持着為人師表的溫和姿态，伸手輕輕撫了撫少年的發頂：

“好了，那妖豹畢竟比你高兩個大境界，在它有提防的情況下，你還不能輕易将其斬殺。如今能逼得它離開已是極佳，再強求反倒不好——須知，你修得是劍意，不是執念。”

濃密睫羽在眼睑投下沉靜的陰影，少年唇角緊抿，像在極力壓制什麼，耳尖卻悄悄泛起一層微紅。

厲無渡看着他這副模樣，沒忍住又多摸了幾下少年手感甚好的頭毛，直到蛟龍不耐煩地出聲打斷了二人之間的溫馨氛圍：

“喂，我說——你們兩個還要膩歪多久？”

蛟龍沉沉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巨大的蛟首不知何時十分沒有分寸感地探到二人身側，金色豎瞳裡寫滿了百無聊賴與嘲諷：“這塊地的小蛇和小豹子都沒什麼看頭，你們還要繼續在這裡浪費時間？”

百裡忍冬猛然回神，耳尖還紅着，卻已冷下臉瞥向蛟龍，看起來又變回了那個在外人面前清冷的少年，對不長眼打擾他和師尊的兇獸極為不爽。

厲無渡卻壓根不受影響，隻擡眸斜睨了蛟龍一眼，慢悠悠道：“怎麼，你有想去的地方？”

蛟龍沉默片刻，粗長的尾巴在地上甩了一圈，才下定決心似地道：“我知道藏着突破這一層線索的關鍵地點。”

聞言厲無渡和百裡忍冬都是一怔。

“你知道？”厲無渡忍不住意外地挑了挑眉。

蛟龍沒立刻回答，似乎在猶豫該不該開口，不過最終它還是慢吞吞地道：“我被關進這裡時，雖然被天書之靈打成了重傷，但神識還在，當時我曾感應到過一股非常強大的氣息，從西北方向傳來，隔得極遠，可即便如此，那種威壓也讓我氣血凝滞，難以升起與之為敵的念頭。”

厲無渡眼神一凜，顯然意識到了這話的分量：“你的意思是……那是一隻比你還強的妖獸？”

“沒錯，而且強得多。”蛟龍點了點頭，“所以我猜測，關着那種家夥的地方應該就是這裡的核心地，或許藏着離開的線索。”

這句話一落，連還在冷臉的百裡忍冬都下意識握緊了劍柄，微微側頭看向蛟龍描述的方向。

厲無渡則若有所思，片刻後嘴角勾出一絲饒有興味的笑意：“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吧。”

她示意蛟龍伏下身，然後帶着百裡忍冬一起跳上了它的頭頂，并肩立在那對未成規模的角之間。

蛟龍雖然十分不爽被人類踩在頭上，但契約在神，形勢不如人，隻好忍氣吞聲地當起了坐騎，架起雲頭，載着厲無渡二人向記憶中那個強大氣息傳來的方向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