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股氣沖出攝政王府。
馬車旁邊,雙喜正翹首以待,看他匆匆忙忙地跑出來,趕忙迎上去,一邊給他順氣,一邊驚詫道:“陛下?您這是怎麼了?難不成攝政王府有什麼洪水猛獸?怎麼跑成這樣?”
陸宵緩了口氣,沖他搖了搖頭,默默爬進了馬車。
不是猛獸……勝似猛獸……
他仰靠在車廂上,混亂的腦袋終于開始運轉。
不過短短兩刻鐘,他卻仿佛經曆了二十年般大起大落。
楚雲硯對他竟是這種心思?
他心中的驚詫、訝異、不可置信混雜在一起,竟比昨天晚上還更讓他無所适從。
馬車裡安靜極了,隻聽車輪在青石闆上壓過的轱辘聲,陸宵的視線虛虛地注視着窗内投下的一小片光暈,過于安靜的環境,讓他總感覺缺了點什麼。
缺了點什麼……呢?
他思維放空,終于驚呼一聲,想了起來。
——他把001從屏蔽狀态解除了。
【垃圾宿主,禁我言,我告訴你,有你後悔的時候,到時你求我……哎?我能說話了?】
陸宵:……
漂浮的白球被他一把扯下,他捏了捏它的臉,陰測測道:“你不光能說話了,本宿主也聽得一清二楚,比如垃圾……求你……之類的。”
001立馬讨饒:【……宿主我錯了qaq。】
陸宵冷哼一聲,把它揉搓了兩把,又随口吓唬了幾句,這才收起玩笑的心思,打開系統面闆,認真盯着上面幾個大小不一的數值。
他想起在攝政王府中,001異常的表現。
“剛剛怎麼回事?”他指着楚雲硯挂零的數值,“這裡有問題嗎?”
001看宿主說起正事,也沒再撒潑打滾,球上的光暈變了變,思考道:【按照以往的工作經驗,攻略對象對宿主産生巨大的情感變化時,忠誠度也會發生相應的波動。】
【可他的忠誠度竟然一動不動。】
001想不明白,嘟囔道:【肯定是上次系統升級沒有做好!】
【垃圾維修部,害我任務!】
陸宵微微皺眉,看着001忙碌地檢修自己,他則細細想了遍它的話,忽然,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情感波動會帶動忠誠度變化,就像昨日的林霜言,可是今日,楚雲硯那番私情密語之下,忠誠度還一成不變,那就不得不考慮,這說出來的情誼,有幾分真、幾分假了。
楚雲硯會騙他嗎?用這種近乎荒唐的謊言?
陸宵竟然有幾分迷茫。
他母親去世的早,除了足不出戶的靜太妃,他父皇又沒有其他後妃,以至于情愛這種東西,他隻能從街頭話本中窺見幾分。
看多了才子佳人的故事,如今想來,楚雲硯确實對他很好,除了父皇剛剛去世的那段時間。
他與楚雲硯第一見面,就是在父皇病榻前,看他帶甲面聖,冰冷的面容上,一雙眸子寒如深淵。
楚雲硯不愛笑,又極為嚴厲,他登基後政務繁忙,時常忙碌到深夜,每到他幾乎困到暈厥之時,楚雲硯也隻會推推他的肩膀,在他旁邊冷沉地說一句,“陛下若不改完這些奏折,今日便不用睡了。”
前幾天因為奏折之事,他大罵了中書省一頓,中書令臉黑得像鍋底,卻也不得不按照楚雲硯的要求,徹底簡化了奏折樣式,請安折更是單獨設計了一個折封,更為好分辨。
可即便如此,新朝初立,百廢待興,他父皇又突然駕崩,一切的公務即繁多又雜亂。
陸宵幾乎日夜不息,有的時候,一天隻能睡兩個時辰,每當他想緩口氣時,楚雲硯那雙漆黑的眸底就仿佛預料到了一般,閃過一抹微不可查的輕蔑。
陸宵自然知道公事為重,再加上他從小就要強,也不想被别人看扁,就拼着一股氣咬牙堅持。
終于,日複一日,他不負衆望的,病倒了。
渾渾噩噩發了一晚上的高燒,昏沉間,也忘了自己是躺着還是病着,隻記得桌上還有今日新收上來的奏折,他也看不清正給他換冷巾的人是誰,隻是下意識抓住他的衣袖,迷迷糊糊道:“……把左邊那摞先拿過來……”
可惜他的要求并沒有得到滿足,他的手腕被不由分說地扯下,重新塞回被中。
他耳邊隐隐有人聲,似乎正在争執。
有人道:“王爺,這事真跟你沒關系?不是你故意把小皇帝折磨病的吧?”
“啧,别不說話啊,這人才到你手裡幾天,太醫不說了,要是今天晚上燒退不下去,就難說喽……”
“閉嘴。”
“哎,我閉嘴沒用,你說你,就算心裡替侯爺不值,那也是他和先皇的事,你反過來找他兒子的麻煩有什麼用?”
“我聽說你一天隻讓人睡兩個時辰?真的假的?你審犯人呢?要不你幹脆給他一刀得了,走的還痛快點。”
“程俊!”一陣刺耳的桌椅摩擦聲,“閑得沒事就回邊雲練兵!别來找我的不痛快!”
“呦呦呦,惱羞成怒了。”輕佻的聲音絲毫沒受影響,繼續故意道:“行,那本小将就告退了,希望小皇帝在你手裡多活幾年呀,監國攝政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