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悅背上挎包,包裡裝着她的油瓶,用網兜拎着鋁制飯盒,看上去就像是和同學要去郊遊的樣子。
她想清楚了,再過四天她就要走了,怎麼樣今天也要出去試探一下,賣點東西換成錢總是好的。大不了,她去離軍區大院遠一些的地方。
總待在幹媽家裡,也等不來機會呀!
她向崔秀美打聽過了,毛巾廠離這裡最遠。毛巾廠,不就是茄子他上班的地方麼?是挺遠的。不過,看茄子一家的經濟狀況,毛巾廠的效益應該是不錯的。
有錢正好,于悅拍了拍自己的挎包,去坐車。
挎包和帆布包都是幹媽給的,雖然舊了,但沒有人嫌棄,這年頭,出門有個包背,都已經是很洋氣的事情,她還挑剔什麼?她拎着包從生産隊出發的時候,可是收獲了不少人豔羨的目光的。無他,他們自己出門時,隻能扛個麻布口袋。
公交車可不比闫炎坐的吉普車,一搖一晃不說,路上随時停車,差不多用了一個小時,才到毛巾廠門口。
下了車,她差點沒有吐了,扶着廠門口右側的梧桐樹,緩了好一陣才好。抹了抹胸口,順了順氣,她擡眼看去,毛巾廠門口隻有稀疏的人群。
望了望日頭,太陽才出來,最多也就十點過。
她放棄了在門口逮人,因為門口沒有多少人,門衛那裡一眼就能看到她在此處徘徊,不定還會出來趕人。
繞道毛巾廠背後,後面開了道小門,有系着圍腰的人進進出出,想必是通往食堂的門,方便食堂的人員送菜。
周圍還有提着籃子的人,偶爾有系着圍裙的人和他們攀談,像是食堂裡的員工。
于悅抓住機會,和一個剛賣了一籃子雞蛋準備離開的人低聲說話。
“大姐,我這裡有辣肉條,你要不?”
提着空籃子的女人看了一眼于悅,拉着她到牆邊,小聲說道。
“細妹子,你第一次出來吧?”
于悅點點頭。
“給我看看你說的辣肉幹。”
于悅拿出鋁制飯盒,揭開了,“大姐,我這可是足足有一斤肉幹,三斤肉才做一斤肉幹,還用了芝麻油。”
“多少錢?”
“你如果能要完這所有的,就給五元錢,要三張票,什麼票都行,除了糧票。”
隻見婦人掂了掂飯盒,不緊不慢地說:“就算你用三斤肉做的肉幹,也就是兩元一角錢,你賣五元,太貴了。”“這樣,我給你兩元五角錢,你賣給我。”
兩元五角,真的是去買肉來做,還得自己貼肉票。這個價格,還不夠成本。
于悅搖搖頭:“大嫂,你給的價格不夠成本啊!”
婦人見她不肯,也沒強求,拎着籃子就走了。
于悅沒在一處停留,怕人察覺。
闫炎同志給的價格,無意中推高了她對肉幹的期望,可婦人給二元五角錢的價格,讓她不得不面對現實。
定價多少合适呢?
唉——
首先得有人要買,才能談價格。
最後,于悅還是找了系圍腰的人,賣了肉幹,和一瓶芝麻油。
總共四元錢和兩張票。
回程的路上,不由得有些哀傷,生意真是不好做啊!像是闫炎那樣的好同志大方又安全的人可真不容易碰上啊!
想到那一雙狹長的鳳眼裡藏着的銳利,唉,闫炎同志的生意,以後也不能做啊!
滄海一聲歎啊——
路上,她打聽了廢品站的地址,中途下了車。
廢品站的大爺在一株傘形的大樹下,優哉遊哉地拿把蒲扇,在搖椅上扇着。看到有人來了,也不管,虛着眼瞄了一下。
于悅走過去,大爺開口了:“書兩分錢一本,報紙一分錢一斤。書在左邊屋子,報紙在右邊屋子。一小時後價格翻倍。”
“啊?還限時?”于悅不解。
“免得給我翻壞了。”
“大爺,我輕點翻。”
“好,你這個細妹子長得乖,就不給你限時了。”
“謝謝大爺!”于悅甜甜一笑。
來都來了,于悅順便到左邊屋子翻看,倒真的讓她翻出了幾本關于寫作指導的書,再到右邊的屋子找了些近期的報紙。
挑挑揀揀,最後買了十斤斤報紙五本書,付過錢,自己在牆角找了兩根繩子,綁結實了,拎着走。
轉頭碰到一個熟人。
“于悅。”
“茄子!”
“買了這麼多書?”茄子說。
“嗯,這裡的書多好挑選,不比我們鄉下。對了,你也過來挑書的嗎?”于悅眨眨眼,打趣道:“想不到你這麼愛看書。”
茄子突然就脹紅了臉,“不是,不是。這不,孩子滿月了,我要去丈母娘家去請她們吃喜酒。每次過去,我都習慣帶些報紙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