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等。”
年幼的omega蜷縮在衣櫃,将一本紙質書籍平攤在曲起的雙腿上,一隻手負責翻頁,另一隻手提着一根手電筒。
腿旁還放着一本極厚的書,封皮及周邊都被人用紙殼糊了薄薄一層,好像是為了保護,又好像是為了遮掩,總之,書頁泛黃、曆史悠久,但邊角格外整齊,想必使用者對它十分愛護。
看到這個詞時,炯炯有神的粉黃眼眸中浮現起一抹疑惑。
這本由筆名“自賞”的人主編的《起源》雜志今天第一次發行,說是發行,實際上,卻隻能在一小部分的圈子内流通,聽說是因為央星那邊,隐隐不太贊成這件事。
雜志裡介紹了古星時期,不同性别的舊人類之間相處的故事。
讓omega震驚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人,竟然隻有第二性别!
但這些隻有第二性别的“人”,竟然可以在同一座機構裡工作、可以一同上學、一起生活在天空之下。
“咚!咚!”厚皮靴重重踩在地闆上,傳來震懾人心的步調。
Omega趕緊将雜志、電筒和那本奇怪的書籍埋進亂七八糟的布堆,慌慌張張地鑽出櫃子。
他一邊扯亂身上被粗大的針腳勉強補起的破舊衣物,一邊将漂亮的藍色頭發揉亂,剛才還精光閃閃的眼睛突然變得失去了神采,看上去,整個人又髒又亂又傻,讓人不屑一顧。
“偷什麼懶呢,小崽子!”蒲扇般的大手“嘭”地推開房門,門頁撞在牆壁上發出不小的撞擊聲。
暗自瞥了一眼,omega祈禱,希望這扇本就搖搖欲墜的門快點破碎,這樣這人就會離開店鋪、出去找東西修補了。
來人身前裹着一條大碼的防水圍裙,上面紅黃斑駁,看起來很不衛生,除此之外,沒穿任何東西,露出滿是橫肉的兩條粗臂。
磨毛的軍綠工裝褲到處打了補丁,尤其是褲腿處,破了許多小洞、又懶得修補,隻随随便便地往一雙肮髒的雨靴中一塞。
因為天生打卷,難以整理,那頭被劣質染色劑染成的頭發早就打結,亂七八糟地堆在頭頂,加上粗犷、不好惹的面相,讓這人看起來像一隻好強争鬥的野雞。
看到omega呆呆地站在櫃前,這人二話不說,揚起巴掌,走了過去,雨靴和地闆的摩擦聲更大更急,那隻大手揚得極高,“呼”地落下!
在omega頭頂溫柔地揉了揉。
“哎呦,我們小心肝怎麼了,怎麼看起來這麼不高興?”同樣粉黃的眼眸盈着和模樣完全不同的和藹,粗糙的手掌帶着難以想象的溫柔,“是不是做活太多,累着了?”
頭頂傳來洛熙不喜歡的腥味,他撒嬌似的皺起鼻子,想要躲開母親的撫摸,卻又被捉了回來。
剛殺完某種生物的指縫裡還帶着沒仔細洗淨的血絲,将孩子身上的衣服笨拙地掖了掖,盡管放小了力氣,可整理頭發的力度,還是讓洛熙忍不住龇牙咧嘴。
“唉,都怪我,你媽媽死得早,又沒人願意跟我這樣的alpha結婚,不然我們小熙也能幹幹淨淨的。”她站起身,望着亂糟糟的房間,完全不像是一個omega的“閨房”。
到處都是随意擺放的物品,尤其是亡妻留下的小書櫃,仿佛遭受了洗劫,書本被人扔得到處都是,杯子團了一團,堆在軟趴趴的枕頭上面,床單滿是褶皺,這個房間裡,唯一整潔的是床底的皮鞋,還缺了一根鞋帶。
話說,“閨房”這個詞,還是她今天剛跟來買肉的小學教師學的,那人打趣自己:“屠夫的omega後代,‘閨房’裡怕都是這樣的毛皮吧。”
“閨房是什麼?”alpha問道,粗厚的聲音,讓虛心的詢問也聽起來像找茬。
“就是幹幹淨淨、香香軟軟的omega房間。”那個alpha老師往後退了兩步,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小聲說道。
那可差遠了,她想起自家兒子的房間,都怪她,如果自己有個omega伴侶,就有人可以教小熙這些東西了。
“沒關系,母親。”小小的洛熙剛好能環保住alpha的一條大腿,“我已經9歲了,等去了學校,我可以問老師。”
“瞎說什麼呢!怎麼又說這個了?”alpha熟練地瞪大眼睛,看起來十分吓人,但那隻小小的omega卻沒有害怕,“咱們這兒哪有omega去上學的,哪怕星聯中間的那個富貴地方,那個……”
“央星。”洛熙補充道。
“對,央星,有錢人和高高在上的貴人們生活的地方,”alpha的表情十分嚴肅,連語氣也斬釘截鐵,“那裡的omega都沒有出門、上學,都得乖乖嫁人的!”
“你怎麼确定的?央星明明取消了分離政策,讓omega出門的!”洛熙不服。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震驚于孩子的認知度,alpha覺得他遺傳了自己的聰明勁兒,如果也是個alpha,一定能撐起自己的肉鋪。
但雖然聰明如她,她也不知道央星到底是不是那樣的,隻是從小聽人都這麼說的。而且前些日子,那個戴眼鏡的小學教師也拿出光腦,指着自己看不懂的新聞說,央星就是那樣的。
“你還小,很多事你不明白,那些活在天上的人,最喜歡說一套、做一套了。”alpha拿出大人的氣勢,一錘定音。
這個她是知道的,因為朝自己收保護費的人,都戴着“XXX探索隊”的銘牌。
接着,伸出粗壯的食指,alpha肯定地搖了搖:“小寶貝,上學沒什麼好玩的,我被強制送去上學的時候,同學會嘲笑你是屠夫家的後代,老師還會拿手腕粗的棍子打人!所以,那時候,我天天最盼着的就是趕緊上完這個該死的學。”
“等你嫁人了,”搖夠了的食指戳戳氣鼓鼓的臉頰,alpha一臉寵愛的模樣,“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舍不得母親。”抱住大腿的小手臂勒得更緊了,仰起的小臉幹幹淨淨、十分喜人,alpha忍不住捏捏,心中對于亡妻唯一留給自己的念想也十分不舍。
這個小東西,都7歲了,還得母親給整理衣服和頭發呢。
“今天中午吃豌豆和豚牛肉,加了你喜歡的胡椒,”将腿上的小人扒拉下來,alpha準備離開,“五分鐘後我把午飯拿上來,吃完後要……”
未盡的話語是期待、也是考驗,洛熙十分無語,可臉上仍舊擺出乖巧的表情,伸手指着門邊挂着的一根細細長繩:“搖鈴铛,母親會來收。”
比了個大拇指,中途回來休息的頂梁柱又返回了樓下的工作崗位。
門再次被鎖起,洛溪失望地歎氣,他爬到被細密的防護網覆住的窗邊,在左下角,偷偷掀起個小口。
幸好他母親沒有多餘的閑錢去買昂貴的金屬防護,隻能用的編織網,不然自己還真的不好操作。
這個小口,是洛熙辛辛苦苦自己切割、磨出來的,剛好能看見樓下的小院,這是幹宰殺牲畜等準備工作的地方,院子的最前方,有一片一人通行的門簾,可以去往櫃台。
透過門簾旁用來空間間隔的玻璃,也能看到母親賣肉的櫃台。
洛熙很少會用到這個小口,要是被前來買東西的alpha們抓到可就不好了,尤其是母親口中的“探測隊”,他們都是alpha當中的精英,五感敏銳得很。
等有一天他将這些人的能力都估摸差不多了,一定光明正大地,偷看!
不多時,一個機警的小腦袋探了進來,黑豆一樣的小眼睛,看了看四周,才将身子也送了進來。
它渾身覆滿黑色羽毛,陽光底下會反射五彩斑斓暗光,身材短小,爪子貌似也不粗壯,卻能提起比它身體重幾倍的東西。
将櫃子裡的雜志卷起,用鞋帶綁住,洛熙不舍得太用力,怕繩子勒壞精緻的書皮。
将其挂在小鳥腳上,一鳥一書順着口子輕松地離開了。
再次歎氣,無所事事的洛熙,将床底的鞋子拿出來比了比,自己的腳比鞋子高了一個大拇腳趾。
愛惜地将鞋子擦了擦,放回原位。
他又爬上床,從一團被子裡拿出一隻光腦,緩緩開機。
刺啦刺啦的音樂聲想起,老舊的開機畫面說明,這是一隻在市場上早已被淘汰的光腦。
它的周邊全是劃痕,背面貼着一個大大的草莓貼紙,十分可愛,卻早在時間流逝中變得黑黃。
如果洛熙的母親看見,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為這是洛熙媽媽生前使用的,而且早就壞了,維修店的人,信誓旦旦地說,根本修不好。
“平等,”嘟嘟囔囔着,洛熙在光腦上查詢這個詞的含義。
簡略卻包含着許多的定義、廣泛卻嚴格的使用範圍,讓小小的粉黃眼眸盛滿震驚。
“哒。”光腦突然關機。
“時間到了。”意猶未盡的洛熙遺憾噘嘴,将光腦再次藏好,等待着那份他并不喜歡的午飯。
9歲的洛熙,過了9年一樣的日子。
小小的天地裡,勉強裝着大大的夢想。
從未離開過籠子的小鳥,一旦見識過自由的天地,要麼死于方寸,要麼疼痛飛翔。
可被強大力量困住的小鳥,怎麼可能看到外面的景象?
那就是個秘密了。
而這個秘密好像忘了,“蝴蝶效應”也是亘古不變的自然規律。
遙遠的西邊,或許是一隻蝴蝶輕輕扇動了翅膀,細小的氣流順着風、順着空氣,滾雪球般地逐漸壯大,到達這裡時,已經是一股不算小的風。
于是半路上,運送雜志的小鳥,忽覺腳上一輕,它恐懼地俯身去追,卻被來自身側的風吹得歪扭,難以快速追尋那本不算輕的雜志。
而受到重力加速度的雜志絲毫不受影響,“啪”地從空中落下,重重砸中一塊石頭,精美的封皮破了一個大洞,将“自賞”二字削了出去。
巨大的沖擊力,讓石頭後的某一小小螺絲松動,咕噜噜順着管道滾了下去,剛好卡在一處凹槽裡,接近嚴絲合縫的觸碰激活了傳感器,電流沿着線路開始工作。
原本是樹林的地方,忽然景色扭曲,一扇金屬大門緩緩出現,而後打開,露出一條不算小的、黑漆漆的縫。
不多時,一隻蒼白的小手突然出現,猛地把住門框!
刺眼的陽光讓脆弱的眼睛眯起,有流淚的趨勢,他趕忙将手中的小狗玩偶舉過頭頂,遮住不友好的溫暖。
慢慢張開眼睛,打量着四周,好像是在森林深處,沒有人。
他緩緩探出半個身體,腳步移動,小蟲飛竄逃命,半人高的野草打到腳背,鋒利的葉邊卻不太能輕易割破皮膚。
雖然一直呼吸的空氣也很幹淨,可門外的空氣除了幹淨,好像還有絲絲清甜。
當他徹底站到太陽底下時,意外地,這是個幹淨的小alpha。
大約12歲的模樣,穿着一套米白色的棉布套裝,胸前有一個标牌。
同色的拖鞋上畫着一隻小狗,看起來柔軟溫馨。
雖然皮膚不正常的蒼白,可身量挺高,四肢充實有力,隐有肌肉線條的胳膊夾着一隻白色的小狗玩具,臉色紅潤,看起來像一隻剛摘不久的蘋果,沒有被虐待或者營養不良的迹象。
然而下一秒,這個小alpha便扯開腿,往外圍狂奔而去。
那扇被偶然打開的金屬大門,仍杵在那裡,黑漆漆的内裡,帶着不久之後将要到來的暴怒。
小alpha絲毫沒有注意到,門框頂上,從剛才起,就站着一隻做錯事的小鳥,黑豆眼睛裡全是驚恐,翅膀不安地輕輕拍打着,它快速扭轉着頭部,不斷尋視四周,想找到那本遺落的雜志。
在小孩奔跑的一刹那,它突然僵硬了身體,羽毛好像被什麼東西撫摸了一下,斑斓的流光消失了一瞬。
“懲罰。”
空氣中隐隐傳來這樣的發音,它身體輕輕抖動着,而後垂頭喪氣,有氣無力地拍打着翅膀離開了。
不遠處,半人高的草叢裡,飄起絲絲青煙,似乎有什麼東西消失了。
夕陽西下,紅色卷發的alpha結束了一天辛苦的工作,将卷簾門半放,準備去旁邊的便利店買一些啤酒,犒勞下一日的不易。
結賬時,又從旁邊的貨架挑了一包麥麗素,雖然價格在alpha看來有些許昂貴,可想起今天那張氣呼呼的小臉,她忍不住笑了笑。
但很快,她又歎了口氣,她總覺得自家孩子不是那麼容易說服的類型。
5歲時,洛熙提出要看他媽媽的書櫃,想着連拼音都沒學過的小人,估計就是看圖畫看個熱鬧,她索性将書櫃門鎖打開,任由他翻閱。
要不是因為是亡妻遺物,這些沒用的紙她早就燒了。
有時候會撞見小人坐在床邊看書,認認真真的模樣,好像真的能看懂似的。
日子久了,她也有疑慮,有次她想偷摸瞧瞧他在看什麼,小孩兒卻擡起頭,将手中的書遞了過來,一臉天真地笑道:“母親,你看上面畫的大烏龜。”
她一看,嚯!果真好大一隻烏龜,上面還站着四個奇奇怪怪、扛着行李的人呢!
果然,孩子就是喜歡這樣奇怪的熱鬧。
7歲時,莫名其妙要去上學,吓得自己趕忙拒絕!
上學有什麼好的呢?除了要受欺負、做好多作業不說,而且那些字密密麻麻,枯燥無聊得很!怎麼能和在家裡天天睡覺玩耍比呢?
而且,雖然學校記憶不太美妙,可她也記得,從校長到老師,都耳提面命過,不準讓omega上學!央星的大人物家的omega高貴賢惠,就是因為沒有上學!
上學的omega傷風敗俗、不會安分,以後的生活絕對不會幸福!
這才是最嚴重的,她希望她的寶貝兒一輩子開開心心、幸幸福福、像那些大人物家的omega一樣高貴。
但她沒想到,這兩年,洛熙更是把“上學”挂在了嘴邊,一度還絕食、打滾過!可還是被她都應付了過去,擺出吓人的模樣,洛熙也就乖乖聽話了。
隻是她總覺得,還是哪裡不對,倒不是說小熙換了個人,或者兩人的日常相處有什麼變化。
而是那雙一模一樣的眼睛裡,越來越多了些些她看不懂的東西。
“唉……”想到這兒,alpha轉身,将懷中的啤酒放回了一罐,回來時,從貨架上又拿了一包麥麗素。
距離他出嫁最起碼還得有9年呢,買些omega都喜歡的東西哄哄他吧,總得哄過這9年。
一下子,alpha又覺得這份錢花得值當,她拎着酒瓶和兩包與自己氣質不搭的零食,哼着歌往家走去。
走到門口時,眼前的一幕讓alpha暴怒!
一個嚣張的小偷正在從那半拉的卷簾門裡,往自己家裡爬!
“小兔崽子!”将東西往旁邊一擱,alpha撸起兩隻袖子,往手掌裡呸了兩口唾沫,準備要這個小偷長長記性!
“偷人錢财還穿白衣服,你小子膽子挺大啊!”大手虎虎生風,很輕松就将白衣小賊提在了手裡。
手裡小雞崽兒一樣的人,灰頭土臉,米白衣服上是各種樹葉草籽,腳上的脫鞋還破了個洞。
一隻小狗玩偶咕噜噜地滾在一邊。
這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啊!
Alpha将其提着,一時張不開嘴區批評教育,想到如果不是遭遇了什麼,這麼大的孩子倒也不至于這幅鬼樣子。
于是又軟了軟口氣,想了幾個不太尖銳的詞兒。
開口時,聲音還是像洪鐘一般,沉重得吓死人:“你怎麼一個人幹這種壞……不算太好的事呢?”
小孩兒從剛才起就一直呆愣着,聞言,臉上倒是沒什麼懼怕的表情,隻低頭說了句:“對不起。”
哎呦,态度倒是挺端正。
“家裡人呢?”放下戒心的alpha問道。
小孩兒一愣,随即低下頭,腦袋緩緩搖了搖。
哎呦,家庭悲慘!
alpha已經腦補了一出“家中遇險、孤身逃難”的大戲。
她摸摸小孩身上的衣物,在戲折子上,又補了一個“富家遺孤。”
将人放下,alpha仔細看了看,竟然還是個小alpha,難怪有逃難的毅力。
“先進來吧,在這兒住一晚,我給你弄點吃的,明天把你送星警那邊。”不忍和自己孩子一般大小的孩子受苦,alpha讓他進門來。
“那隻玩具還要嗎?”alpha問,小孩兒盯了一會兒,半晌,搖了搖頭。
中午剩的豌豆和肉熱了熱,小alpha被她趕去了洗澡,她翻了翻衣櫃,找不見一件小孩能穿的衣服,猶豫了一下,隻得換下來抱起滿是土的衣服去往二樓。
“小熙,睡了嗎?”溫柔的好母親輕輕敲了敲門,雖然聲音咚咚地連一樓洗澡的小alpha都聽見了。
怎麼可能睡!早就聽見動靜的洛熙十分好奇,但他仍舊裝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應了一聲。
推門進來時,alpha看他揉着眼睛,心疼壞了。
“怪母親不好,大晚上還來打擾我們寶貝兒睡覺。”将衣服擱在門口,alpha往洛熙床上輕輕放了一包麥麗素,搓搓手,商量道,“剛才我撿了個落難的小孩兒,比你大點兒,家裡好像還挺有錢的。”
還沒說完,就被洛熙打斷,他知道自己母親要是講故事,會講很長時間,尤其會重點詳細描述自己見義勇為的橋段:“衣服在衣櫃裡,小了你自己補上一塊吧。”
跳下床,洛熙從衣櫃裡拿了一套衣服,瞥見地上的一對白色,眼神詢問他母親。
“哦,那個小孩兒衣服上有名牌,我想讓你看看。”母親一臉讨好,這時候絲毫不覺得omega會識字這件事“不合常理”了。
拿起那堆衣服,細密的觸感讓洛熙眉頭一挑,他看着名牌,讀出了那個名字:“吳天語。”
終于,這一刻,蝴蝶停止了扇動的翅膀,自然的規律完成了它的第一步運作。
第二天,正在等待小鳥送書的洛熙,聽見卷簾門拉開又拉上的聲音,過了兩個小時,卷簾門被再次拉開。
緊接着是母親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什麼叫沒有這個人?你這麼大個活人就杵在這兒!”
“還有你!”母親好像調轉了矛頭,“你身份證号也不知道,家庭住址也記不着,這麼大人了,說走丢就走丢,你是傻子嗎?”
洛熙掏掏耳朵,歎着氣,搖了搖頭,估計母親要留下這個人了。
果然,下一秒,那個大嗓門便傳來:“你現在我這兒幹吧,總歸不能少你一口吃的,别的以後再說。”
唉,好騙的母親。
接下來的日子,就是洛熙總能聽見樓下母親指揮人幹這個幹那個的聲音。
撿來的那個人似乎話不多,但任勞任怨,宰殺、拆骨、挂肉、買賣,洛熙熟悉的每一步聲音,都變成了二重奏。
這人的力氣應該也不錯,因為母親總會長長舒一口氣後,誇贊:“這把子力氣,alpha也是少有的。”
他會看、會寫這麼多字,母親卻從來沒誇過呢。
看向桌子上的麥麗素,洛熙打開手中的結賬小票,時母親來拿衣服那晚不慎留下的,上面的麥麗素顯示數量為“2”,可另一包,在哪裡呢?
稚嫩的臉上浮現起陰險的笑容。
就在洛熙密謀着什麼時,有一天,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哎呦喂,這不是給你家omega後代找的入贅的吧!”
“胡說!”鋒利的剁骨刀砍進厚厚的原木菜闆中,發生“嗡”的聲音。
樓上洛熙也皺起眉頭,他讨厭這個聲音,讨厭他高人一等的陰陽怪氣、面對武力的軟慫懦弱以及從不悔改的先撩者賤。
可是這次母親沒有像往常一樣隻吓唬(雖然平日也沒故意去吓唬人),反而雙手抱拳,那頭快要掉完顔色的頭發紅藍相間,像一堆混亂的油彩,正暴怒地支棱着。
肉眼可見,她準備離開櫃台去前面揍這個口出狂言的人。
“我家小熙嫁人還是入贅關你什麼事!”然而走了兩步,腰就被兩隻手臂箍住了,力氣大得出奇,讓暴怒的人難以挪動,卡了一下,一下子氣勢掉了一半。
可掉了一半,也仍是吓人:“一天天管好自己那張破嘴,自己沒有孩子,也不去查查,是不是自己不積口德,老天爺不給你下蛋的機會,隻會往别人家裡瞅,怎麼,難說你是看上我了?我一個alpha還怕你這種變态?”
正所謂,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更可靠遇到的還不是兵,是土匪一樣的存在。
“你、你……”那人氣得眼鏡歪歪,鏡座将将挂在鼻尖上,捧住胸口的手顫巍巍地抖動着,另一隻手攥着買菜籃,手臂伸直,指尖顫動,指着那個哪怕被抱住,也張牙舞爪、拳打腳踢的瘋狗alpha。
樓上的洛熙忍不住爬起身,這光景可新鮮得很。
左下角的小口再次被掀開,賊光閃閃的眼睛想要通過這個小小的口子,觀摩一出現場的“拳打鎮關西。”
好吧,畫面不太像,但鎮關西打拳也行。
卻沒想到,母親剛要回口時,嘴卻被捂住了,洛熙看見一個剛到母親後背的身影,在其身後,踮起腳尖,正是這人的手捂住了母親的嘴。
“x……崽子,……開我!”強壯的母親此刻隻能含混不清地叫嚣着,卻無能為力。
“不好意思,”陌生的聲音傳來,洛熙忍不住動動耳朵,聲音雖然稚嫩,卻帶着一種穩重,“你這單,我們不做了。”
接着母親就被拉回了小院子裡,禁锢放開的一刹那,母親順勢揚起了她那蒲扇大的巴掌,看到這一幕的洛熙,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眯起眼睛。
過了好久,也沒聽見巴掌落下的聲音。
洛熙悄悄将眼睛張開一條縫,才看見母親的巴掌,将将停在那人臉龐。
而那個人,面色平靜,眼神堅定,好似被打的人并不是他。
“有種。”扔下這一句,母親就往房間走去。
此刻她身上的圍裙七扭八扭,塞在靴子裡的褲腳全都掙了出來,在靴筒上面擠成了一團,臉上充血,和亂糟糟的頭發交相輝映,而且頭發更像一個鳥窩了。
洛熙大氣不敢穿,看到母親的身影消失,他才偷偷往那人所在的地方瞅了一眼。
不料,正對上一雙平靜的眸子,四目相對的一刹那,他竟然能從對方的眼睛裡感受到一絲笑意!
“刷”地一下,小口子被人關上了。
倒反天罡!
洛熙總算能明白母親的心情了,這人吃他家的,住他家的,欺負他媽,還伏擊他!
大逆不道!
随即,洛熙開始擔心,他不會跟母親偷偷告密吧。
就算告密,他也死不承認!母親肯定會信他的!
就這樣,這一天雞飛狗跳地過去了。
晚上,母親來送晚飯時,又變成了那個洛熙熟悉的母親。
但是,今天母親将晚飯放下後,卻遲遲沒有走。
那雙大手的手指上包着繃帶,從繃帶整齊的包法來看,絕不是母親自己弄的。
“手怎麼了,母親?”洛熙皺眉,心中對那個客人更加厭惡了。
“嗐,沒事兒。”和藹的母親擠起一臉橫肉,看到洛熙心疼地捧起自己的手指呼呼,心中更是軟作了一團。
接着,胳膊被小小的人抱住,委委屈屈的聲音說道:“母親,你别讓自己受傷。等我長大了,我會保護你的。”
“哈哈哈……”母親欣慰地笑道,她沒有當真,卻仍未他的話感到高興,“母親以後不會受傷了,就是受傷,小熙呼呼,很快母親也就好了。”
洛熙噘嘴,他就知道,母親根本不相信他會保護她。
“小熙啊,母親有件事……”腫脹的手指揪着褲子上的補丁,此刻她卸下圍裙,就是一個愛子深切的母親。
瞬間,洛熙有了不好的預感,但還是說道:“母親,你說。”
“就是……你知道的,母親也會變老……”正值壯年的母親說這話,另洛熙吃驚,他擡起頭,望向自己“戰無不勝”的母親,卻發現她臉上的擔憂是實實在在的。
一時間,洛熙愣住了。
“我想,給那個小孩上個戶口,”通知的口氣,并不是找人商量的模樣,她早就做好了決定,“但是呢,不是當你兄弟姐妹。”
哈,預感成真。
洛熙心中冷笑,上午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他陪你長大,照顧你、了解你、唯你是從,生了孩子也跟你姓,”母親眼光悠遠,仿佛已經看到了這樣的日子,“我養他到大,這點報酬不算多吧。而且我們小熙這麼高貴優秀,你以後跟他,就開開心心的……”
怒發沖冠,洛熙剛想反駁,下一秒卻被母親的話堵了回去:“萬一哪天我沒了,他能在你身邊,我也瞑目了。我看過,那個孩子老實本分,但不完全是死腦筋,又沒有家,你也不用處理亂七八糟的關系。我活着的時候給你多調教,以後你絕對能拿捏住。”
這話确實,上午要不是吳天語攔着,怒氣上頭的母親會做出什麼樣的事還不一定呢。
可這并不說明這不是個離譜的提議。
突然,看着母親認真的表情,他好像又明白了什麼叫“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那人能答應嗎?”仍舊厭煩這樣的提議,洛熙隻能寄希望于那個人是正常的。
“我問過了,他答應了,甚至可以簽什麼财産、人身協議!”母親興奮地說道。
這時候,沒文化的母親連“人身協議”都出來了,直接說“賣身契”不更好嗎?
那個人也是,賣身、财産協議什麼的,難道是什麼好東西嗎?
“我要去上學。”提出交換意見,洛熙想,等我學有所成,必然要将他踹到一邊。
“你說得對!我再送他去上學,長大了更好地賣身還債!”一拍大腿,“啪”的一聲,母親卻絲毫不覺疼痛,隻為這一新想法感到贊歎。
接着,她一邊嘟囔着“還得是知識分子”,一邊向門口走去。
“我不是……”無法阻止的洛熙看着母親離開,門再次被鎖上,第一次,他感覺深深的挫敗感。
曾經他以為,隻要他一直保持着“需要母親”的樣子,兩人就會一直相依為命,結果吳天語的出現破壞了這一切。
曾經他以為,隻要他一直保持着人畜無害的樣子,哄着母親,總有一天,母親就會放下戒心,放他出去,給他自由,結果吳天語的出現又破壞了這一切。
看看我啊,母親。
于是,接下來的日子,洛熙聽見樓下不斷地迎來送往,熙熙攘攘。
透過防護網,他能隐約看到穿着制服的人吃飽喝足地離去。
不久,母親喜滋滋地捧着光腦回來了,她給小孩編了一個身份證号,将家庭住址填到了自己家,甚至還做了戶籍轉移的假“流程”,免得吳天語“橫空出世”。
呵,洛熙冷笑,心中隻覺得自己像貨物一樣被出賣了。
當天中午,送飯的人變了。
仍舊是洛熙的那套衣服,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的布,将袖口褲腿都接長了一塊,粗大的針腳一看就是母親的傑作。
“怎麼,沒給你買新衣服嗎?”洛熙一臉良善,似乎真的在為眼前的人可憐,“謝謝你幫我把飯端上來。”
将飯放下,吳天語就坐在離洛熙最遠的椅子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感受到洛熙的目光,他才目視前方,輕緩說道:“母親讓我陪你吃飯,增進感情。”
僞善的alpha,這是洛熙對吳天語的第一評價。
這是我母親!不要臉!這是洛熙對吳天語的第二評價。
就這樣,日複一日,早中晚,這對拟定的“新婚夫妻”都在吃飯期間安靜地增進感情。
直到,洛熙看見吳天語背着書包,離開了家門。
“憑什麼!”他摔打着杯子、枕頭,軟綿綿的拳頭落入軟綿綿的被子,毫無波瀾,“憑什麼我不能去!憑什麼一個外人都可以去!”
捧着媽媽留下的書本,他硬挺着沒哭,卻在良久後,突然反應過來,從吳天語來到這裡開始的那天開始,那隻小鳥,再也沒有來過了。
而自己,因為這件事被分散了注意力,導緻現在才發現。
他慌忙去杯子裡尋找那隻光腦,果然,光腦也無法再次開機。
該怎麼形容這樣的心情?絕望?不甘?
年幼的心靈裡,怨恨呈指數級的增長。
早午飯仍舊是母親送來,可洛熙卻不想跟她再多說一句話,無論她許諾要買多少麥麗素、漂亮的衣服。
“我要看書。”冷靜地看着母親滿頭大汗的模樣,洛熙最後隻回複了這一句話。
然後遭到了無情的拒絕。
接着又是冷戰。
傍晚放學的吳天語,溜達着慢慢回來時,便看到母親一臉愁容地坐在桌邊,望着屋内唯一的一條樓梯歎氣,連晚飯都忘了做。
他放下書包,開始家務,熱菜上桌時,母親才反應過來:“天語回來了啊。”
“嗯,”吳天語應道,“我去送飯。”
“好,”聞言母親又歎氣,而後突然提醒道,“小熙跟我鬧脾氣呢,他心情不好,你不準讓他不高興,一旦我知道了,我不饒你。”
點點頭,吳天語從母親手裡接過鑰匙,穩穩地托着盤子上樓了。
屋内安靜得很,吳天語打開門,那個總是皮笑肉不笑的omega正端坐在床前。
和昨天不同的是,床上更亂了。
他沒敢多看,像往常一樣将飯放好,坐在一邊。
看了一會兒,他皺起眉頭,書櫃似乎也比昨日更亂了一點?
根據以往的觀察,吳天語發現洛熙似乎十分偏愛他媽媽留下的生物類書籍,然而此刻其中一本書正放在桌邊,一半懸空,搖搖欲墜。
緩緩起身,地闆發出的吱吱聲讓omega擡頭看了過來。
吳天語回望,忍不住伸出舌頭舔舔嘴唇。
“你緊張什麼?”笑得難看的omega問道。
“我……”該不該說,你看着我的眼神好像要把我活撕了?
“磨磨唧唧,真不知道哪裡好了。”雖然知道眼前這人也是寄人籬下,可他助纣為虐的行為,讓洛熙也煩躁得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他清楚,就算吳天語再反對,母親也仍舊會一意孤行。
因為母親,用實力掌握着家裡的話語權。
但他實在懶得裝了,本來還想跟這個人井水不犯河水,裝模作樣哄着他為自己所用,等獲得自由,就把他一腳踹開。
現在,他實在是怒氣沖到了頂峰。
母親的不理解、小鳥的缺席,讓他仿佛獨自置身孤島,手足無措。
他畢竟隻有9歲,還能怎麼做呢?
咬緊牙根,洛熙盡量讓自己冷靜,可耳邊傳來的聲音又讓他忍不住望去,當看到吳天語動媽媽的書時,他終于爆發了,像飯菜一把掀翻,大聲吼道:“你做什麼!不準碰!”
而吳天宇将書本放回到桌内,就被尖利的叫聲吓了一跳,接着一個嬌小的身影沖了過來,一下撞進了懷裡,他吓得後退了好幾步,手往旁邊伸開,擺出投降的姿勢。
樓下母親的聲音傳來:“怎麼了?小熙你沒事兒吧?”
接着是靴子的咚咚聲。
不知道為什麼,吳天語突然扯着小人走到門邊,将門鎖上了。
下一秒,巨大的敲門聲和門鎖轉動聲出現。
“我沒事兒,母親。”洛熙的聲音聽起來和平常一樣,他看了看緊張的人,繼續說,“剛才天語為了逗我開心,把飯菜打翻了,吓我一跳。”
“真的嗎?”母親仍舊不放心,但動作卻輕緩了下來,無他,因為冷戰了一天的洛熙終于肯叫她母親了,說不定天語真的哄好了他,“可你們為什麼要關門?”
“我罰他給我收拾完飯菜,給我跳一支滑稽的舞才能離開,”洛熙手掌掐住吳天語的脖子,暗暗用力,“他害羞不願意,我怕他跑,就把門鎖上了,你快離開吧母親,不然他不會給我跳舞呢。”
“真的不用母親進去嗎?”門外的母親聞言,心中安穩了不少,她就說自家孩子能拿捏住他,“母親想看看你。”
“你再不走我就要生氣了!”洛熙的聲音開始煩躁起來。
“好好好。”母親趕忙應道,叮囑了吳天語幾句“好好表演,不要惹他生氣”後才離開。
而一直沒說話的吳天宇此刻正一頭霧水,他不太明白這個omega為什麼要一直摸他的脖子。
“你去死!”此刻洛熙的眼眶已然通紅,“不準你碰媽媽的書,你都上學了,為什麼還要跟我搶這些!”
“你想上學?”終于明白omega的怒氣來自哪裡,吳天語将弄得自己癢癢的手從脖子上撥弄了下來。
“誰不想上學!”看到自己的攻擊被輕易瓦解,洛熙心中更加不快,他壓低聲音怒吼着,像一隻炸毛的小豹子。
“我可以把書帶上來你看,但我已經上三年級了,沒關系嗎?”吳天語聲音溫和,這話說得就和他總說的那句“飯來了”一樣平常。
這下洛熙開始怔愣了,他看着吳天語,這個比自己高一個頭的人眼中沒有害怕、沒有拒絕、沒有虛僞、沒有嘲笑、更沒有不信。
他似乎真心誠意地想幫自己。
“可母親不讓怎麼辦?”洛熙喃喃。
“沒關系,母親不識字,查我書包也看不出什麼,”吳天語嘴角微勾,語氣帶着安撫,眼睛裡也仿佛藏着一股和煦微風,“我偷偷帶一本上來沒事的,就算被發現了,我就說,是我嫌在樓下寫作業麻煩,利用吃飯時間寫,别害怕,她不會怪你的。”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洛熙腦海裡閃過這樣一句話。
他悻悻将手藏在身後,雙腳并攏。
“我沒想動你媽媽的書,隻是那本你喜歡的書快要掉到地上了。”吳天語将地上的飯菜收拾了出來,繼而詢問道他是否還想吃飯,他可以重新端一份。
洛熙站在原地,搖搖頭,于是吳天語将人抱回到床上後,便離開了。
聽到門被上鎖,洛熙趕忙趴到窗前,他知道吳天語一定會去院子裡刷碗,果然,下樓後他和母親說了幾句,便端着餐具出來了。
雖然看不清楚,但洛熙仍在在窗邊看了很久,直到吳天語起身,臨進屋時,他也擡頭往二樓看了一眼,眼神裡布滿笑意。
“嗖”地一下,洛熙縮了回去。
此刻,恰巧天邊傳來一股冷峻的微風,如果不是星光點點,差點讓人以為明日将會是不明媚的天氣。
雖然失去了小鳥,洛熙夢寐以求的上學生活卻隐秘地開始了。
現在他們是一個聯盟的戰友了,新的一天,洛熙滿心期待,總是時不時望向鐘表,期待着“上學”。
終于門口傳來腳步聲,洛熙跑到窗前,看到那個身影氣喘籲籲。
他沖進房間,一頓丁零當啷,母親在樓下喊着:“天語,你慢點兒,慌什麼?”
“我想盡快弄完,去學習。”那人氣還沒喘勻,溫和地回複。
“好孩子、好孩子,好好上學,以後能有大出息哦。”母親對他更加欣賞了,而洛熙則翻了個白眼。
但這并不妨礙洛熙的期待,聽見上樓的腳步聲,他忍不住偷笑出聲。
門打開,吳天語看見小人像一隻假裝正經的興奮小鼠,盡管他想表現得不屑一顧,可站在門前的樣子依然出賣了他。
“不先吃飯嗎?”吳天語問道,從褲腰裡,掏出來一本書。
“你吃吧。”一把奪過書,洛熙直接去桌邊坐下,打開台燈,細細研讀了起來。
等了一會兒,飯菜微涼,吳天語不得他法,隻能将人從書桌前扒開,明令隻有吃完飯才能繼續看書,否則自己就罷工。
小人才嘟囔着“好啊,才第一天就知道拿捏我了”将飯菜往口中迅速塞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