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的這一下極重,彥子瞻登時便倒在了地上。
他隻覺得手一痛,這才發現那桌腳處還藏着塊碎瓷,正好紮進他手裡。
章淩域推倒了他,也不說話,就邁步過來,抓着他的領口将他提起來。
“章将軍,你這是怎麼了?”彥子瞻被他這模樣吓到,惶惶然道。
章淩域喘着粗氣,張口便罵道:“賤人。”
雖然知道他神志不太清醒,但這樣侮辱人的一句話,還是聽得彥子瞻有些難受。
“你醉了。”彥子瞻努力無視掉他話語裡的惡意,對他道,“您是走錯房間了麼,我送你出去吧……啊!”
他話音未落,章淩域便一把捉住他兩隻手,并在一起,又扯了彥子瞻的腰帶下來,給他捆上。
彥子瞻心道不好,然而他這單薄的身闆,無論如何也是抵抗不了這位沙場悍将的。
章淩域綁完他,也有些清醒過來,便扭轉過身,去将那洞開的大門關上。
彥子瞻尋着這個機會,趕緊拿牙齒咬那腰帶。他一邊扯,一邊挪動雙腿往旁邊逃。
他爬出沒幾步,便趕緊一股大力自上方傳來,正踏在他的膝彎處,叫他膝蓋狠狠地碾在地闆上,痛得他當場便失了聲。
彥子瞻痛得牙關緊咬,他想要問清緣由,可章淩域直接便将他提将起來,拽着那腰帶的下沿扔過橫梁,将他就這麼吊了起來。
彥子瞻見他面色低沉,仿佛要殺人一樣,戰戰兢兢地開了口:“将軍,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章淩域面沉如水地将那腰帶重新綁嚴實,打了個死結。
彥子瞻見他不理會,便越發害怕起來。
章淩域比起沖進來時已經多了幾分清醒,他捉起彥子瞻的臉來,逼問道:“是誰指使你的?”
彥子瞻愣了一下,顯然沒明白過來,他怔怔地問道:“将軍什麼意思,我不太懂……啊!”
不等他說完,章淩域便用力一捏,捏得他下巴上現出幾道紅印來。
他用那般要殺人般的眼神緊緊盯着彥子瞻,對他道:“是誰派你來傷害曦月的,說!”
彥子瞻聽見他這樣喊宋曦月,心裡微微泛酸,但他還是努力澄清道:“将軍,我沒有傷害宋小姐,您找錯人了。”
“你沒有傷害她?她失蹤那天,你是不是見過她?”
彥子瞻沉默着沒有說話,但他晃動的眸光還是洩露了他的思緒。
“果然是你。”心中的猜測得到證實,章淩域的目光變得越發陰狠。
彥子瞻怕越扯越不清楚,忙道:“是,我那天的确見過她,但我很快便與她分開了。後來宋小姐去了哪裡,見了什麼人,我都是不知道的。”
“她一個待嫁的女子,跟你非親非故的,見你做什麼。是不是你故意引她出去的?”章淩域憂心中帶着醉意,連出口的話都帶着一股子興師問罪的意味。
“我沒有。”彥子瞻道,他本來沒準備把那天兩人的話說出來,但看章淩域現在這樣子,他便知道自己非說不可了,“她是來找我,讓我離你遠點。”
章淩域聞言冷笑一聲,沖他道:“你倒是高看自己,她何等身份,犯得着親自來對你說這些事。”
即使知道自己的身份會被章淩域看不起,但自己猜測是一回事,從他嘴裡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彥子瞻被他刺痛,半晌沒回一句話。
章淩域見他沉默,便繼續逼問道:“你方才在做什麼?”
彥子瞻左腿膝蓋方才被他狠狠踩了一腳,現下還痛着。他忍着腿上手上的疼痛,沖他道:“唱戲。”
章淩域聽完,原本表情就不甚好看的臉上,頓時又冷了三分。
“夫人新喪,全城哀悼,你卻在這裡唱戲?她死了你是不是很高興?”章淩域道。
彥子瞻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饒是泥人做的,此時也有了三分火性。
他回嘴道:“唱戲是我的本職,别人讓我唱,我便唱了,我這般下賤的人物,能抵抗得了什麼。”
“是,你是下賤,不然也不會一次又一次地犯到我眼前來。”章淩域輕蔑地挑起他的下巴,“你想用什麼接近我,這張堆滿谄媚笑意的臉,還是這腌臜下賤的身子?”
彥子瞻被他氣得肺都痛了起來,都說惡語傷人六月寒,章淩域這些話裡藏着的刀子,令他整個人都凍成了冰。
他閉上眼,反複地呼吸了幾口,才睜開眼來,對着章淩域道:“将軍,請将我放開,我要回去了。”
章淩域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不笑也不說話。他本就長得嚴肅,這樣不發一言的,令人心驚膽戰得很。
正僵持着,門突然被推開,接着是酒樓小二的聲音:“客人,你們要的酒。”
他端着兩壇酒進門,一看見屋子裡這狀況,便吓得呆住,一時進也不敢進,退也不敢退了。
彥子瞻見了那小二手裡的酒,想起是那士官方才點的,送得太慢,便給忘了。
章淩域沒好氣地喝道:“出去。”
“是。”小二不敢看他們,唯恐得罪了,連忙往外退去。
他還沒跨過門檻,章淩域便又來了一句:“站住。”
“酒放下,人滾出去。”
小二不敢多說,把酒放下後便忙不疊地跑了。
彥子瞻手上還流着血,正是需要去處理傷口的時候。可他被綁着,身體懸空,腳尖堪堪才能夠到地面,時間一久,那手腕便鑽心似地疼。
“将軍這是做什麼?”彥子瞻問道。
章淩域拿起一壇酒,揭了封泥,劈頭蓋臉地給他倒了下去。
酒液順着頭頂流淌下來,糊了彥子瞻一臉。他睫毛也被酒水打濕,黏在一塊,讓他眼睛都睜不開。
“明明和曦月見過,卻知情不報。在我面前還颠三倒四地不肯說實話,想讓我相信你跟此事無關,不可能。”章淩域喝道,“我再問你一遍,是誰派你來的。”
彥子瞻見他咄咄逼人,自己說的他又不信,也生出些不耐來。他沉聲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很好,我會讓你知道的。”章淩域拿起剩下的那壇酒,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半,酒液入了喉,将他僅有的那一點清醒都燒了個一幹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