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還有什麼事麼?”彥子瞻見他不說話,便說道。
他這話語裡隐隐帶着那麼一絲逐客的意味,章淩域聽了出來,霎時間心裡竟有些泛酸。
他張了張嘴,覺得喉嚨間有些粘滞,良久他才吐出一句完整的句子:“那幾個人,我幫你教訓過了……”
彥子瞻愣了下才意識到他說的是哪幾個人,他眼睛裡閃過一絲驚惶和恐懼,盡管隻有一瞬,卻還是被對面的章淩域捕捉到了。
“謝謝。”彥子瞻說出這樣兩個字來。
章淩域聽了他這聲道謝,覺得他還不如破口大罵,這樣也許自己心裡還會好受一點。
他也知道自己今日來得實在不該,他說出這樣的話,也于事無補。畢竟若不是他不分青紅皂白把人給綁了,又對他做出那樣的事,那幾個醉酒的嫖客也不會趁虛而入,将他強//暴。
彥子瞻似乎無意與他攀談,他見章淩域面露掙紮,便自己先終結了話題:“将軍要是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先走了。”
他說着便要離開,然而似乎是他走得太急促,那條傷腿也沒康複,竟身子一歪往旁邊栽倒。
章淩域眼疾手快伸手撈了他一把,勉強止住他那下墜的趨勢。然而彥子瞻見着自己被他抱住,竟好似見着什麼洪水猛獸一樣,慌亂地一躲。
他一閃躲,章淩域連撈都撈不及,眼睜睜地看着他摔在地上。
那地是泥土地,摔起來雖然不痛,但彥子瞻倒在那裡,竟半天都沒能爬起來。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這樣子狼狽且卑微,便垂着頭,跟自己較勁似地,撐着地面想要起身。
章淩域想抱他起來,剛碰到他腰身,彥子瞻便大叫道:“将軍!”
章淩域被他的聲音吓了一跳,再一看彥子瞻,見他眼眶發紅,似恐懼似厭惡,又強忍着情緒不想讓他發覺。
他說:“我自己來就好,不勞煩将軍了。”
說完他便顫顫巍巍地爬起來,身上沾了泥土,頭發也掙紮得有些散亂。他站起來之後也沒有再看他,自顧自地瘸着腿回去了。
章淩域見着他那蕭索的背影,心裡驟然一痛。他茫然地将手在褲子上擦了擦,盡管之前隻是摟了一下,但那人腰肢的觸感,卻好像烙印在他的手心裡一樣,讓他整個人都變得不正常起來。
彥子瞻的房門在他眼前嘭地一聲關上,章淩域站在原地發了一會呆,便走到外頭去,找了個戲班子裡的夥計,問他彥子瞻的情況。
這台柱子傷着了,戲班子裡人人都知道這事。隻是傷得到底怎樣,還能不能好,也就這幾個就近的知道。
虧得章淩域運氣好,他找的這個人還是清楚的。
“大夫說台柱子這腿,傷着骨頭了,養也起碼要養兩三個月,會不會落下病根還得看他自己。”那夥計說。
“這麼嚴重?”章淩域眉毛微微皺了起來,他記得自己那時候踩了一腳,他那時候醉得狠了,到底用了多大力道也記不清了。
“是啊,聽李二說,他去找台柱子的時候,都快被折騰得沒個人形了。”
章淩域嚼出蹊跷來,問道:“他沒說那天發生了什麼?”
“沒說。”夥計搖了搖頭,道,“回來之後就對那事閉口不談,我們也沒問過。”
他說到這裡又幽幽歎了口氣,對章淩域道:“台柱子帶病上不了台,班長正在為這事發愁呢。也不知道台柱子是得罪了誰,那天士官大人非要戲班子裡的青玉姑娘去唱戲,台柱子知道那士官不規矩,怕青玉吃虧,便自己頂替着去了,沒想到還會遇上這種事。”
章淩域頓時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那夥計說着便又沖着章淩域道:“還是将軍您體恤我們,竟然親自上門來看望。台柱子要是知道您這麼看重,肯定會很感激的。我們這些人啊,辛辛苦苦也就混這麼一口飯吃,夾縫裡頭讨生活。台柱子又遇上這麼一件事,要是身體恢複不好,怕是以後登台都難。”
他說到這裡便是打住了,似乎也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便趕緊對章淩域道:“将軍我還有戲服沒洗,就先走了。”
看着他跟個猴似地竄沒影,章淩域那顆本就不甚好過的心,便又蒙上了一層陰霾。
看這情況,彥子瞻應當是在他離開之後,又被那些富紳折磨,導緻腿傷越發嚴重。章淩域想起自己離開時他那一身傷的模樣,心裡的内疚越來越深。
這種情況,不用說他也知道,彥子瞻将那人他的出現埋在了肚子裡,沒有對别人說起過。所以這些人隻知道那幾個富紳傷了他,卻不知道罪魁禍首是他章淩域。
他胸膛裡生出一絲無力的感覺,他本是看不起這小戲子的,可現在生了這麼一件事,他卻好似承了他的情,欠了他的債。
但一想到彥子瞻那傷痛纏身戰戰兢兢的模樣,他又生出些心疼來。
【系統提示:攻略目标章淩域喜愛值+5,後悔度+10,當前喜愛值75,後悔度50。】
“數值倒是漲得挺快的,喜愛都好高了。”毛球如此點評道。
“可能到後期就難漲了。”溫斐道,“身份差距擺在那裡,就算他現在漲到99,那也不可能是真心。不過,慢慢來呗,我有的是時間跟他耗。”
毛球的球形身材在系統裡滾了一圈,問他道:“宿主大人,你就那麼笃定他一定會來,一定會愧疚?”
溫斐拖着病體往床上一躺,得意洋洋的樣子,與方才怯弱瑟縮的彥子瞻判若兩人。他伸手從床頭櫃裡摸出一把瓜子,倚着床頭邊磕邊解釋道:“先給他看到我不好的一面,讓他對我産生誤解,留下壞印象。接着找那麼一個兩個人來,為我澄清,給我說好話,這樣比我自己直接解釋要更有用,效果也更顯著。”
他補充道:“宋曦月失蹤的時候我就有種不祥的預感,作為最後一個見過她的人,我的嫌疑肯定最重。所以我明知道章淩域會來找我,還故意留在那裡,故意讓他誤解,在他逼問我的時候也避重就輕,引導他。”
他笑着說:“我雖然受了傷,付出了點代價,卻也換來了他的歉疚。隻要他心裡記挂着,我就有信心把他攻略下來。之前這位章将軍是恨不得離我這個戲子遠遠的,現在怕是要常來咯。”
毛球聽得津津有味,追問道:“那宿主大人接下來要怎麼做?”
溫斐笑道:“先晾着吧,我要是不教教他後悔這兩個字怎麼寫,他還以為我好欺負呢。”
章淩域與宋澤霆的聯盟成了一場空,與李文珑的關系變得更加僵化。他現在即使想為未婚妻報仇,也得千日籌謀。
梨園的生意漸漸變得冷清起來。
一是因為彥子瞻受傷無法登台的緣故,二就是因為沙俄和日軍時刻各種騷擾,國人人人自危,唯恐戰事爆發。人心惶惶,自然也就沒了尋歡作樂的興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