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淩域頓了頓,總不能說自己是來看他的。
于是他那念頭在腦子裡兜了幾個圈,出口時便成了:“這麼久沒來,有點想念你們梨園裡的茶了,能給我泡一杯麼?”
他這話說得好似在請求一樣,彥子瞻愣了愣,有些詫異。
章淩域努力掩飾自己那點微妙的小心思,以讓他看不出端倪。
“将軍想喝哪種,是梨園裡的那種,還是您常喝的那種?”他話倒是委婉,但章淩域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上次因茶水鬧出的不愉快來。
那時宋曦月還在他身邊,跟他搶一杯茶。
章淩域想到這裡有些傷感,便低聲道:“常喝的那種吧。”
彥子瞻倒也沒覺察到他的變化,他這陣子倒也委實想清楚了自己與章淩域之間存在的身份呢差距。思前想後,樁樁件件,每一件讓他難堪的事情背後,都隻有一個根本的原因——他對章淩域的喜歡。
現在他将這份喜歡抛下,便不會再有壞事惹上身了吧。
他如是想。
章淩域看他支棱着那條還沒好的腿下床,便開始思索是不是自己不應該那麼說。彥子瞻腿本就沒好,現在他又支使他做這做那,豈不是雪上加霜。
但話已經出口,他也不好收回,便隻好看着彥子瞻擺弄東西。
天井裡就有燒茶的爐子,彥子瞻熟練的地點燃炭火、放好茶壺,然後開始用缸中清水清洗茶具。
章淩域在一旁,他也不好太随便。洗完一遍之後,又打起井水來再洗了一遍。
章淩域看着他那費力的樣子,生怕他會一個不小心整個人栽進水井裡。此時連他自己也沒意識到,他竟對這向來看不起的小戲子生了擔憂之心。
彥子瞻清洗完兩遍,那水也燒開了。他便又折回來,繞開伫在門口的章淩域,走回自己房間的立櫃邊上,打開櫃門,從裡面拿了塊包得嚴嚴實實的茶餅出來。
章淩域見了那茶餅,想起那茶的味道,認出這是龍井。
他再一看彥子瞻這陳設簡單的室内,和他那身上那半新不舊的褂子,便覺得他買這東西,或許對他來說已經算得上是奢侈的了。
隻是他這奢侈,似乎還是沖着自己來的。
自己也舍不得的東西,泡給自己喝麼?章淩域腦中突然浮現出這樣一句話。他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卻再沒有之前的輕視。
彥子瞻才不知道他心裡的千回百轉,敲了一小塊下來之後,便去給他沏茶。
他在那裡忙前忙後,章淩域沒了其他事情做,便隻能看他。
他本是看彥子瞻泡茶的,那視線卻不由自主地挪移到了那人的側腰上,細細的一截,依稀還記得抱起來的滋味。
他倏然一驚,發現自己竟然跟自己最看不起的登徒子一樣,起了這種邪念。
他慌忙地移開眼睛,不再朝他看。
然而彥子瞻茶已經泡好,端着茶杯朝他遞了過來。
“将軍。”
章淩域這才回魂,趕緊接了。
彥子瞻見他面上有一絲詭異的紅暈,雖然不清楚這位爺是怎麼回事,卻也不敢多問。
他以前常常在背地裡偷看章淩域,現在再見着他這張英氣逼人的臉,卻總會想起那些難堪的事情。他在心裡悠悠歎了口氣,對這明明想要龜縮起來,卻又忍不住想再往章淩域靠近一點的自己,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章淩域已許久未曾喝過他泡的茶,這一下飲起來,還真有些想念。
“你什麼時候會再登台?”他喝着茶,突然來了這樣一句。
彥子瞻沒讀出他話裡的其他意思,便隻是乖乖地回應道:“大概半個月之後吧。”
“好,到時我過來看。”章淩域說。
彥子瞻啊了一聲,驚疑未定地看着他。
“怎麼,不行?”
彥子瞻搖搖頭,斟酌着道:“不是,将軍你不是說……夫人新喪……不讓唱戲麼?”
章淩域愣了一下,半晌才想起來,這是他酒醉發瘋的那天對他說的。
他那天腦子糊塗,聽了夏明起彙報來的消息,也顧不得深究其中根源,便找着他來發洩自己心中怒火。他連自己的行為都控制不了,又怎麼可能保證出口的話的真實。
隻是他現下也做不出自打臉面的事情,他想了想,對他道:“你們本就是唱戲為生,不讓你們唱戲,豈不是斷了你們的财路。”
彥子瞻也覺得他有些自相矛盾,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
章淩域見着他那笑,知道自己被嘲諷了,按照他的脾氣,定然是要好好整一整他的,但不知怎麼的,見着他笑起來的模樣,他竟半點也生不出氣來。
他悶頭喝完一杯茶,也覺得自己這一天耽擱得夠久了,該走了。
他将杯子放到桌上,沖彥子瞻道:“我錯怪過你,也對你做了許多不好的事,我向你道歉。作為回報,以後如果有人找你麻煩,你盡管報上我的名字。”
彥子瞻吃了一驚,一雙眸子定定地朝他看過來。
他這模樣自己做出來或許不覺得怎樣,實際上卻帶了股自然而然的媚态。
章淩域心中暗叫不好,忙挪開眼去。
“最近城中可能不太太平,戰事一觸即發。你最好還是多準備點錢防身,以防變故。”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對彥子瞻說這些,好像自己多在乎他一樣。
他因為自己心裡冒出的這個想法,整個人都變得古怪起來。
彥子瞻點頭說好,結果卻看見章淩域跟一陣風似地竄了出去,好像自己是個什麼鬼怪一樣。
【系統提示:攻略目标章淩域喜愛值+3,後悔度+10,當前喜愛值78,後悔度60。】
“啧啧啧,年輕人就是火氣旺,随便撩撩就上火了,這點魅力都抵擋不住,要是我火力全開,他豈不是會直接自燃?”溫斐見人一走,立馬恢複了本性,一張嘴叭叭地便開始叨叨。
毛球看他玩得不亦樂乎,沖他道:“可宿主大人你要是真的展現出真正的自己,那就ooc到天邊了。小戲子是不會有你那種高端玩家的氣場的。”
溫斐笑眯眯地道:“毛團子你天天吃這麼多,肉沒長多少,嘴巴倒是越來越甜了。”
他閑适地靠在門上,道:“戰争很快就要開始了,诶,作為一個和平主義者,我真的不是很想看到這幅場面啊。”
章淩域的顧慮、宋曾二人的憂心,最後都在那一聲炮火下,變成了現實。
日軍派人自行炸毀日軍修築的鐵路,并栽贓給國内軍隊。他們蓄謀已久,根本不給國人準備的機會,便直接将炮火對準了華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