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開始想套取我這裡的情報了？真是不乖。”裴羽語氣驟冷。

“也行吧。”他吸完最後一口香煙，“過來。”

白羽音歎了一口氣，拉開了屏風。

裴羽正倚靠着柔軟的坐墊，一臉惬意地觀賞着池塘中的魚。

白羽音順着他的視線看去，石砌的池塘奇異地鑲嵌在日式的榻榻米地闆中，池中的水泛着冰藍色的光，幾尾火焰般的遊魚安然遊動着。這一景象非但不突兀，反而透出一抹妖豔怪異的美。

“很美吧？我讓下面的人從遊戲裡帶出來的。”

“嗯。”白羽音怔怔地看了幾秒，便克制地移開了視線，“繼續說吧。”

“唉，你還是如此地沒有情趣呢。很難想象你這種人竟然會追着某個人跑。要是讓你那個小跟班知道了，會怎麼想呢？”

“我沒有你那麼惡劣，她不是我的跟班。”

“她是怎麼想的，你一定不明白吧。”裴羽凝視着白羽音，那是上位者睥睨一切的眼神。

白羽音迎着他的視線盯了回去，沉默不語。

幾秒的對峙另裴羽露出了一個滿意的微笑，“好，那麼就回歸正題吧。”

“最近一段時間，這個迷宮裡出現了太多的屍體，”裴羽的手指繞着長發，“尤其是在那場突如其來的潮汐之後，很多屍體就藏不住了。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陳逸。”

“果然和有腦子的人交談就是輕松。沒錯，那些屍體有很大一部分是陳逸清洗教團的産物。”

“他的性格不該如此。是你教唆的吧。”

“哈哈。誰知道呢，你難道沒有想過，他本身就是這樣一個人，早就起了異心？”

“這個問題我不做回答。”白羽音挑開了話題，“你剛才說，很大一部分屍體是嗎？剩下的呢？你為什麼笃定那一部分不是出自陳逸的手筆？”

“先前的屍體，”裴羽支起了上半身，用手指在身上優雅地比劃着，“都是腹部和雙眼被掏空。可是潮汐過後被沖出來的那些屍體，卻是右眼被挖空，嘴唇被縫住了。他們的身份同樣是教團内部的人或者是相關的人，但這可不像是教團的清洗呢。這些屍體的新鮮程度也不盡相同，有些是剛死的，有些已經開始發臭。你說，在那場意料之外的潮汐之前，這些屍體都被藏到哪裡去了？”

果然敏銳。白羽音沒有想到眼前這個男人竟然如此迅速地察覺到了關鍵的線索，恐怕他已經猜到柳春秋還活着。

“你知道我想要什麼。”裴羽彎起一雙鳳眼，在鬼魅的燭火下活像一隻狐狸。

白羽音沉住氣，柳春秋是她目前最大的一張底牌，她必須好好利用才行。

“我知道了，那麼，交易成立吧。”

“可以。最後一個提問。”裴羽的臉被燭火映得似有些發紅，“如果你找到了她，你下一步打算怎麼做？”

“……殺了她。”

“殺了她。”林萌萌回答道。

“你？殺了她？”裴羽此刻倍感愉快，眼前這個怯懦的人竟和白羽音得出了同樣的答案，“你做得到嗎？”

“為什麼做不到？我做得到。”

“那麼之前在塞壬國是誰念及生命的意義遲遲難以下手？”

“生命的意義？萬一生命本身就沒有意義呢？”林萌萌的眼神變得晦暗。

“你還真是像條狗啊。為了白羽音連原則和方向都已經看不清了嗎？”裴羽嘲笑着，“你是不是覺得，殺了你的飼主心中所想的那個人，她就會把目光放回你的身上？”

“我不需要她的目光。我所作的不過是清理掉會危害她的害蟲，僅此而已。”

“冠冕堂皇。”

“她不配。”

“她不配？那難道你就配了嗎？你對她來說是一個有用的棋子嗎？再者，棋子可以無視主人的意願肆意行動嗎？承認吧，她不需要你，她根本就沒有把你放在眼裡。無論你殺多少個她身邊的人結果都是一樣的。”

“她是依賴我的。”林萌萌瞳孔顫動着，喘着粗氣，“我會讓她依賴我的。”

“好，那麼退一萬步來考慮，她真的變得依賴你了，”裴羽一把抓住林萌萌的衣領，将她暴力地拉扯到自己的眼前，挑釁般地問道，“然後呢？你要做什麼？你不過是想從她的身上得到滿足感罷了。林萌萌，你到底在她的身上尋求的是什麼，你搞得清楚嗎？”

“如果走到那一步……自會有答案。”林萌萌反手抓住裴羽的那隻手，逼迫着他松開自己的衣領。沒錯，自己明明早已有了可以抗衡的手段和籌碼，何苦不用。

“我果然和你這種凡事喜歡順應天意的聊不來，真掃興。”裴羽用手臂支撐着頭部，慵懶地觀察着林萌萌的雙眼。那雙眼睛中充斥着混沌和恐懼，卻又帶着燃燒的狂熱和執着。簡直就像是一個精神病人的眼神。

“如果你和她同時找到了那個人怎麼辦？你要當着你的主子的面殺了她嗎？”

“……”

“哦，這也沒想好呢，”裴羽哈哈笑着，身形越發懶散，“好吧，那也行。交易成立了。”

“？你還沒有說要拿什麼作為交換。”

“看在他的面子上，”裴羽指向林萌萌身後的威爾，“暫時先不收取了。但别忘了，你始終欠我的。”

“我知道了。”林萌萌站起身，準備離開這個昏暗的房間。

“真沒尊嚴啊。”

“不需要。”林萌萌沒有任何遲疑，拉開屏風，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間。

“然後呢？你又是怎麼找到我的？”

“我是聽羽音姐說的。”威爾天真一笑。

“謊話連篇的家夥。”裴羽打了一個哈欠，“我全部看得出來，因為我也和你一樣。”

“聽不懂呢。”威爾依然保持着天真的表情，“而且，裴羽哥你作為商人應該是最清楚的吧？這種情報的換取是需要代價的，我可是出于信任才告訴你我是從羽音姐那裡得知的。句句屬實。”

确實句句屬實，威爾暗笑到，畢竟這可是他一路跟蹤白羽音得來的情報。但說實話，他不覺得白羽音毫無察覺，大概率是出于某種原因對他放任自流了吧。關于交易和生存的法則，兩人都心知肚明。隻是，如果有一天真的發生了林萌萌在白羽音的眼前殺人的情況，恐怕自己難逃其咎了。

“不過，”威爾故作可憐，“明明是同樣的委托，裴羽哥兩頭做生意，是不是不太好啊？”

“怎麼，關于白羽音的委托，這也是你從你的羽音姐那裡聽來的？”

“嗯嗯，是呢。”

“哈哈哈，跟你聊天還挺有意思的。”裴羽擺弄起那隻精緻的打火機，“明明是相悖相沖的感情和道路，卻得出了相同的結論，你不覺得很有看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