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腥的海風裹挾着悶熱的潮氣鋪天蓋地地卷來。林萌萌捂住鼻子一陣又一陣幹嘔,對于從小生長于北方内陸的孩子來說,海是陌生的。
“歡迎你們來到青蟹灣,現在我們鄰接的是大海的其中一個支流,但即使如此也是非常龐大的水量了。我們這裡的海很特殊,各位或許已經發現了,這裡海的氣味非常濃重。”
小鎮的入口坐落着小小的二層接待大廳,專門用來接待來來往往的遊客們。
幾人透過幹淨的玻璃窗向遠處眺望,青灰色的海灣像一條蜿蜒的系帶,連結起一個個小碼頭和周邊五顔六色的小小平房。
“你們在看海邊的房子嗎?”工作人員問道,“那裡是居民宅,但是已經是舊房子了,現在基本上隻有打漁季才會有人住。如果想看看這裡淳樸的生活現在确實是好時節呢,再過一段日子就會有大型的慶典了。不過,在這個時候來我們鎮上的,也不是沖着那個來的吧……”
“你的意思是,還有什麼别的東西吸引遊客?”白羽音反問道。
“哎呀……客人您說笑了,”工作人員一通左顧右盼,壓低了聲音,“那當然是……為了那個呀……”
“啥?啥啊?别打啞謎!”王長海一如既往扯着大嗓門,被工作人員慌張地制止了下來,所幸這個時候遊客人來人往,全都烏泱泱地擠在一起,并沒有人聽見他們的對話。
“唉,真不知道啊?”工作人員頗感驚訝,“這裡的遊客至少有一半兒以上都是沖着這個來的。你看那邊那個老太太,還有那邊那對夫妻?求子呀!”
“求子?這裡難道很靈驗嗎?”林萌萌打探起來。
“那是。我們這裡嬰兒出生率特别高,一個呢,是水土好,海味養人,一個是咱們這裡有靈貓仙保佑啊。”
“好了,不啰嗦了,各位自己去鎮上瞧瞧逛逛吧,這會人越來越多了,要忙起來啦。”工作人員擺擺手,塞給他們一張便條,上面寫的是他們即将要下榻的寓所住址。
“咦,你們也住那個公寓啊?那剛好,我們一起呗。”一個跳躍的女聲響起。
林萌萌本能般地一哆嗦,閃身擋在白羽音的前面。
“冷靜一點,那隻是個普通的npc,對吧,羽音姐?”
“嗯,是的,别害怕。”白羽音的手覆在林萌萌的手上面,發現她的手滲出了細密的汗,很冰。
“可以,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林小米,我們一起走吧。”
好胡鬧的名字。威爾默默翻了一個白眼。
公寓非常陳舊矮小,上下僅僅三層,而三層已經用作了倉庫不能住人,一二層總共隻有五間房子,除了他們五人再沒有别的客人。
“這裡不是遊客很多嗎?怎麼招待人的地方這麼寒碜啊?”
“大多數人來這裡好像都想體驗一下海邊的小房子,所以早早就預定了,你們應該是和我一樣沒有預定的吧?”
“正好一人一間房,都是自己人,不是挺好的嘛。”威爾聳聳肩。
“快點收拾一下吧,一會咱們還得接受洗禮呢。”林小米哼着歌選了一樓最靠門的位置,迅速閉門開始忙碌。
“洗禮?”林萌萌感到不适,“這次不會要泡海水吧。”
“怎麼了?還沒有适應海風嗎?”白羽音盯着林萌萌泛白的圓臉。
“不,沒事的,我已經基本适應了。我可以的。”林萌萌感到一陣奇異的暈眩。
“不過說是收拾一下,咱們也沒行李啊。”王長海扒拉着鑰匙串,随意地将房間鑰匙分配給每一個人。
“好了,走吧。”林小米從房間出來,笑意盈盈,“誰告訴你是泡海水啊,皮膚不得泡壞了。”
“我們說話你都聽見了啊?媽呀。”
“老公寓,隔音不好很正常。走吧,我們去廟裡。”
僅僅走了幾分鐘幾人便來到了所謂的“廟”。與其說是廟,不如說是用黃土混合着水泥夯出來的巨大房子,絲毫沒有寺廟應有的樣子。
一個穿着牛仔褲和polo衫的男人從裡面迎了上來。
“做洗禮嗎?”
“對,我們五個人。”
“好,那進來吧。”
男人将他們領進屋内。隻見眼前整整齊齊地擺滿了木制的飯桌和椅子,後廚叮叮當當地似乎很忙碌。
“洗禮……不會是讓我們吃飯吧?”林萌萌耳語道,“羽音,你覺得能吃嗎?”
“放心吧,是我們親手做的飯,還能下毒不成?”林小米湊到兩人跟前自然地接了話。
男人果然帶着他們進了後廚,然後便離開去等待下一批遊客了。
“好腥的味道啊……”林萌萌捂住鼻子,看着密集擺放的桶裡堆滿了被捆綁住的青色螃蟹。
“聽好了,”穿着圍裙的人探出頭來,“你們要做的是,首先把螃蟹從桶裡撈出來,然後用刷子刷一遍,然後解開繩子,用那邊的剪刀,橫着塞進螃蟹的嘴裡,再旋轉成豎的,打開剪刀,把蟹殼撐開,最後再用剪刀剪掉蟹腮和心髒,把蟹掰成兩半。一人剖五隻,每個人去一個小隔間,好好做,不然靈貓仙大人生氣了會降罪的。”
聽起來好像不太難呢,林萌萌心想,稍微松了一口氣。她從桶裡抓出一隻螃蟹,準備沖洗。
“诶……活的……?”雖然被綁着,但林萌萌感覺到手中的青蟹爪子抽動了幾下。
“當然是活的了。仙人怎麼能吃不新鮮的死物。”
“快點完成吧。”白羽音歎了一口氣,從林萌萌手裡接過螃蟹。
刷洗,解開繩子。青蟹在一瞬間得到了解放,迅速地移動了起來,舉着一雙鉗子随時準備攻擊。
“林萌萌,手套。”白羽音不知道從哪裡翻到了一雙線織的厚手套。
“還是你用吧,羽音,我沒事的。”
“你用就是了。去吧。”
你們要是不想用就給我啊。威爾一陣無語。
戴上手套以後便感受不到螃蟹濕滑的觸感了。林萌萌一隻手小心地摁住青蟹的背殼,顫抖着不知道應該把剪刀塞進哪裡。她仔細觀察了一陣,在蟹的兩眼中間看見了那個下手的入口。螃蟹渾濁的灰黑色眼睛向側邊擺動着,想要躲避向它伸來的異物。似乎是突然察覺到了那把剪刀的目标,它掙紮着揮動着鉗子,爪子有力地劃動着,林萌萌差點沒有摁住。
真的要這麼做嗎?林萌萌遲疑着,想要看看其他人,但狹小的隔間裡隻有她一個人。她心一橫,咬着牙将利器對準了蟹嘴。
蟹嘴比她想象的要硬許多,又或者是她捅的位置有所偏離,剪刀幾乎無法前進。手下的蟹因為疼痛而瘋狂揮動着爪子,被破開的嘴四分五裂地張開,不斷張合着。
“嗚……”林萌萌感到強烈的恐懼和罪惡,想要将剪刀拔出來,可是下一秒便意識到木已成舟,自己必須做這件事。于是她硬着頭皮緊握住剪刀,用更大的力氣向裡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