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憶一下。”威爾閉上眼睛，細細咀嚼着不屬于他的記憶。陳逸所在的地方屋内一片藍，他看向窗戶，發現那些玻璃上都貼着藍色的玻璃紙，那是隻有古早的居民樓才會使用的東西。而陳逸本人則像是看見了某些幻覺，正發狂一般地念叨着柳春秋的名字，手揮舞着，像是在做刺殺的動作。王長海則是昏睡不醒的狀态，通風口敞開着，窗前挂着厚重的歐式窗簾，床頭櫃放着一部諾基亞手機。

“陳逸應該是在很早以前，差不多三十年？王長海大概在二十年前吧。”

“他們什麼狀态？還活着？”

“至少記憶中還活着，”威爾說道，“但是狀态很不對勁。王長海可能是被使用了催眠藥物，陳逸很可能是處于緻幻狀态。”

聽到這裡，柳春秋在心裡默默冷笑一聲。

“如果按照線性的時空來看，大概他們很快會受到那些東西的襲擊，被用作祭品吧。幸好現在還有可能回到之前的時間點。我們要抓緊。”柳春秋歎氣。

“不。”白羽音立即否定道，“相反，我們要解除符紙的束縛，讓時間回歸線性。”

“什麼意思，這樣他們不就必死……”柳春秋說到一半停了下來，他理解了白羽音的意思。

她想要的，正是他們的死亡。

隻要用符紙釘住他們的靈魂，讓他們憑依在林萌萌身上，就算是達成任務條件了。

“我明白了。我會告訴你們符紙的位置，你們隻要撕下來就可以破除封印了。”

“在那之前，還有一個問題，”白羽音補充道，“我們要先向過去的我們傳達訊息，保證這個循環不受到破壞。”

但這才是問題的所在。他們的預設都是威爾的出現順利解決了時空跳躍的問題，而實際上威爾卻并沒有一個合适的解法。那麼未來的他們到底做了什麼？等待時機嗎？可是又要如何判斷正确的時機？

幾人沉默不語。

許久，白羽音的目光轉向了林萌萌。

“林萌萌。”她叫道。這裡分明就有一個不受時空法則束縛的生物。

在下一個瞬間，這具軀體便抽搐着，嘔出一口膿血。

“羽音，不可以讓我以外的人附身啊。”林萌萌笑着，語氣友善地提醒白羽音，可卻掩飾不住背後那抹威脅的意味。

即使身體的控制權不在她手裡，她也能夠察覺到發生過的一切事情。柳春秋越發感到頭皮發麻，他無法确定是記憶共享的原因讓她知道了這些内容還是本身她就能透過自己的軀體了解。他希望是後者。否則他的身份被如此一個不穩定的人知道會變得非常危險。

“你能帶我們回到先前的時間段嗎？”白羽音沒有接話，自顧自地問道。

林萌萌見狀似乎并不滿意，霎時間便收回了笑容。

“我說，不可以讓我以外的人附身呢。”

“……知道了。”白羽音看着那雙烏黑無光的眼睛，妥協道。

“我可以帶你們回去，”林萌萌重新綻放了笑容，“但是即使回去了，也不是之前我們存在的時空，你能明白嗎？”

“嗯。”

“我們可能會遇見更多意料之外的情況。”林萌萌咯咯笑着，似乎是為即将要發生的事情感到雀躍。

“知道了。”也沒有别的辦法，隻能神擋殺神。

“我們先暫時撤退，做一些準備吧。”柳春秋提議。

“不需要。”林萌萌毫不猶豫地答道，“現在就出發。”

“……？為什麼？”白羽音試圖從那張僵硬的臉上看見她真正的情緒，無果。

“因為晚了可能會回不去。”林萌萌語速慢了下來。

可疑。但至少眼前的人不會害其性命。

白羽音沉吟半晌，點了點頭，“那就現在出發吧。”

“拉着我的手。”

白羽音伸出手，握住那隻冰冷的手，對方緊緊抓住了自己，就像是鐵制的鉗子一般，将她的手捏得生疼發白。

柳春秋也伸出了手，但他不想接觸林萌萌，因而轉向了白羽音。

“拉住我。”林萌萌瞪大了雙眼，死死盯着他。

柳春秋隻得不情願地拉住林萌萌。

“閉上眼睛，我說睜開的時候再睜開。”

兩人在黑暗中被這份冰冷強硬地牽引着，不知道在走向何方。不知為何，連腳步聲都聽不見絲毫。

到底過了多久？白羽音按着心跳的節奏數着秒數，卻逐漸喪失了時間感和空間感，變得不自信起來。一種莫名的空虛和恐懼感開始填充她的大腦，她甚至開始感知不到自己的軀體。它們真的存在嗎？她的雙腿有在邁步嗎？他們在向上？還是向下？為什麼腦袋這麼暈又這麼昏沉？

“呼……呼……嘶……”耳邊突然傳來急促的喘息聲。

“可以了，睜開眼睛吧。”

于是白羽音睜開了眼睛。她看到柳春秋已然痛苦地倒在了地上，下身被利落地斬斷，汩汩噴湧着鮮血。剛才的喘息聲就是來自他。

“劉朗……”白羽音本能地想沖過去看看情況，卻被林萌萌一把攔下。

她笑得越發誇張，“怎麼了，羽音？他不就是一個npc嗎？”

她是故意的？白羽音倒吸一口冷氣。

“沒錯，是npc。但是你要知道我們得到的訊息是由他來傳遞的，你現在殺了他我們的循環有可能會被打破。”

林萌萌沒有回答，仍然鉗制着白羽音，空洞的雙眼死死盯着她身後的高處，似乎是在等待着什麼。

“啪嗒。啪嗒。”熟悉的銅錢聲幾乎是貼着白羽音的後腦勺傳來。

“你……”

白羽音沒來得及說完，便被某種尖銳而巨大的東西貫穿了肚子。劇烈的疼痛侵襲全身，她哕出一口鮮血，被那東西拖動着一路向上，雙腳很快離了地。

眼前發黑。她知道再過最多三分鐘她就會死去。她想做點什麼，但身體已經開始逐漸麻木。她能看見本屬于自己身體内部的器官散落在地上，一片狼藉。

“讓我附身。”林萌萌保持着笑容。

白羽音意識模糊，她不确定剛才聽見的是不是幻覺。

“讓我附身。”

冰冷的話語昭示了現實。

白羽音麻木地點了點頭。她張張嘴，或許發出了聲音，或許又沒有。

但她看見，林萌萌的笑意漸濃。

然後，尖銳的黑色物體帶着粘稠的液體從她大張的嘴裡蜿蜒探出，像是有生命一樣附着在她的手上。

她刺向了白羽音的心髒，連帶着她身後的那東西一起。

瞬間無數人的記憶幾乎讓她的腦子爆炸。她開始恢複生命體征。

她看見林萌萌的手臂就這樣整隻貫穿了她的軀體，卻溫柔地擁抱着她。又或許，那隻是困死獵物的一種策略罷了。

遠處隐隐約約傳來了打鬥聲，那是過去的他們在制止林萌萌發出那怪異的聲響。

柳春秋僅剩微弱殘留的意識。他盡可能地大聲喊道。

“吃掉。”

一切都如她所願。白羽音無力地垂下四肢和頭顱。就連過早地來到了這個時空也是她計劃的一部分。

“别擔心，符紙我會操控你的身體處理掉的。”林萌萌溫柔的聲音從耳畔傳來，“我們迷宮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