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雙眼時，映入視網膜的是刺眼的白光和潔白的天花闆。白羽音感到眼球連帶着大腦一陣刺痛，本能地閉上了雙眼。
“你醒了？”林萌萌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白羽音眯縫着雙眼，勉強觀察着聲音的來源。
看不清楚。林萌萌的臉像是隐沒在黑暗之中，白羽音知道這是因為她無法完全睜開眼睛。
“羽音，我們已經回來了。”
“我知道。”白羽音淡淡地答道，“為什麼這麼做。”
“不為什麼，”林萌萌的聲音顫抖着，一如從前，“背叛在先的人是你。”
“……我隻是希望你不要探究我無謂的過去。”
“那你呢？你為什麼要揪着過去不放呢？”
“我隻是想做一個了結，想知道我到底是誰罷了。”
“可是過去的你是誰不重要。現在和未來才重要，不是嗎？現在我在你身邊啊，羽音。”
“林萌萌……”
“我可以全都聽你的，我可以付出一切讓你得到你想要的，我可以一直和你在一起，這還不夠嗎？”林萌萌打斷道。
“林萌萌，不要透過我的眼睛認識這個世界，不要透過我認識你自己。”
“不要叫我林萌萌！！”她突然嘶啞着嗓音喊道，“我們的秘密已經消失了。從今以後，你都要叫我林将雪。”
眼睛逐漸适應了亮度，白羽音慢慢睜開了雙眼。
頭痛欲裂。白羽音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頭會這麼疼。來自遊戲内的一切影響都應該消失了才對，那現在是怎麼回事？
她環顧四周。
林萌萌站在不遠處，臉頰上挂着兩行清淚。
但将她們二人隔開的卻是冰冷的鐵栅欄。
她被關起來了。
白羽音感到不解，嘗試着站起身靠近林萌萌。
“别動了，你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劑。”
“什麼……？”白羽音仍然試圖站起身，但雙腿像是不屬于她了一樣。脖頸和肩膀處傳來一陣酸痛。她低下頭，發現脖子上戴着奇怪的機械。
“這是什麼？”
“拘束器。”林萌萌冷淡地回道，臉頰上的淚已然擦幹，“如果你和我分開了，它就會在你的動脈裡注射緻死的毒藥。”
白羽音沒有說話，她看着眼前這個陌生的人。她的模樣一如往常，甚至連顫抖都沒有改變。可她現在是誰？難道說遊戲裡的角色對她産生了影響嗎？不，或許自己從來沒有關心過她的本質。
“不過不用擔心，”她繼續說道，打開監獄的門走了進來，“我也會和你一樣。”
她拿出另外一隻拘束器，當着白羽音的面将它内部的針刺入脖頸，又緊緊扣上了鎖。
疼痛讓她的表情扭曲了一瞬，但很快便又恢複到先前的表情。
“這是很先進的電子設備，檢測距離有三公裡，隻要檢測到我們分離超過三天，就會自動注射。當然，遊戲裡會适當地放寬松條件，一切都交由我決定。”她甜甜地微笑着，“這兩天我們可能會因為注射針埋入皮下而發燒，不過沒關系，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白羽音深深歎了口氣，她實在不知道說什麼。
“羽音，你還記得我告訴你的關于我的天使的故事嗎？”林萌萌突然喘起了粗氣，“在那之後，我就特别喜歡發燒的感覺。因為每當我發燒的時候，體溫急速升高，意識模糊，我就會變得飄飄然，在那些時候，我就能再次看見我的天使。可是現在即使不發燒，我也能看見了。其實從棄神廟的時候，我就一直覺得，它一定就是你的投射，你才是它真正的模樣。”
“你以前也會這麼束縛住你的天使嗎？”
“不，隻是因為你總是會飛得很遠很遠。不過我不怪你，我想天使應該就是這樣的。”
“……其他人都在哪裡。”
“其他人？”林萌萌愣了幾秒鐘，“哦，他們都在呢，不用擔心。”
白羽音張了張嘴，還是沒有問出口。她覺得林萌萌此時已經确認了柳春秋的存在。
“柳春秋也在哦。”林萌萌看透了白羽音的想法，回應道，“之後你們還會和他見面的，隻不過這一次是和裴羽一起。”
“你什麼時候和裴羽達成的合作。”
“嗯——這個問題我不好回答呢。更準确地說，其實是因為我替他找到了柳春秋，我們才算正式達成了合作。羽音這麼聰明，怎麼會想不到呢。”
“我從來都不是什麼聰明的人。”白羽音諷刺地幹笑兩聲，緊緊攥住脖子上的拘束器，直到手指變得通紅。
“……既然你已經醒了，”林萌萌沒有接過白羽音的話茬，“我想也是時候了。”
白羽音一下便理解了林萌萌的意思。
“我現在哪裡都去不了，你要帶我去什麼地方？”
林萌萌帶着怯生生的笑意，從她視角的死角處推出了一把輪椅，“我說了，我會照顧好你的。”
她繞到白羽音的後背，兩隻手臂穿過她的身體，将她整個架起，拖拽着推上了輪椅。
穿過幾道隐蔽又厚重的門，白羽音深刻地意識到，此時的林萌萌地位早已不似從前。裴羽的手下在看見她的那一刻時，都會默默移開視線，低下頭為她們開路。
一路經過許多個彎彎繞繞的拐角，她們才終于來到了那個熟悉的屏風間。
柳春秋此時被一捆粗鐵鍊反綁住雙手，因為失去了平衡而不得不匍匐在地，像是一個等待發落的罪人。陳逸就站在他的身旁，再不像從前那樣看着他，而是将目光聚焦在了裴羽身上，帶着一絲迷茫。
裴羽慢悠悠地深吸了一口煙，吐出幾個灰白色的煙圈。
“松開他吧，那東西也綁不住。”他拖長了語調緩緩說道，吸完了最後一口，熄滅了橙色的火光。
一個粗野的男人匆匆闖進來，伏在他的耳邊低語了幾句，于是裴羽便向周圍的人遞去一個淡然的眼色。人群瞬間跟着男人退去，房間内此時隻剩下事件中心的幾人。
“怎麼了，柳春秋，”裴羽輕聲說道，卻又帶着威嚴，“許久不見，怎麼一句話都不說。”
柳春秋松了松被捆綁出紅痕的手腕，“我沒什麼想說的。”
“變得很見外了啊，”裴羽輕笑，“怎麼不像以前那樣，繼續叫我老師。”
“一個欺詐者，一個殘忍的瘋子，怎麼開口叫老師。”
柳春秋也不生氣，微笑着揮揮手，陳逸便拿出一支煙，遞給了柳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