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宜不妨陸桐生會如此直白的詢問,下意識的躲閃着低了頭,可隻一瞬間,她重新擡頭直直對上他幽深的眼眸。
“相宜不敢奢求什麼,隻希望大人日日順心如意,隻有您歲歲安樂,妾身在這侯府才可托您庇護,有所依仗。”
她瞪着一雙透亮清澈的眼睛看他,殷切期望這話能起作用,讓這出手闊綽的世子爺即刻賞她幾個金锞子,但她絕不會主動開口要。
梁家十幾年的艱辛生活讓她明白,若你有所求,又不顧臉面主動開口所求時,往往得不到,且将永遠得不到。
不要把最大的渴求暴露給别人,因為這将成為他人拿捏你的最佳手段。
陸桐生平靜着一張臉,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更沒有任何動作,“不必擔心,你既進了門,侯府便是你的依靠。”
說罷這話,他将手中絲帕遞還回去,然後起身上榻歇息。
他猜不透她想要什麼,但非常清楚這女子另有所圖,圖的卻絕非是她口中的依仗庇護。這女子每次對上他時,臉上全是笑意,一雙眼睛裡卻是如何也藏不住的冷漠疏離,他如何能信她?再者,她曾私下罵他惡狼這事,他記得無比清楚,不過懶得追究罷了。
人前人後兩張皮,這樣一個無關緊要、惺惺作态的女子實在麻煩,他沒心思與她玩這猜心的破遊戲,不如趁早斷了她的念想。
相宜背對他,心有不甘的咬着牙将手中絲帕狠狠搓成了一團。
小小雪花不停歇落下,一夜之間,白了整個天和地。
相宜早早起床,忙着到廚屋裡給陸桐生準備一些特别的早飯。她堅信,隻要持之以恒、堅持不懈,必能打動陸桐生,讓他乖乖掏出銀錢來。
可當她端着一碗熱騰騰的雞絲面片湯進屋時才發現,那世子爺早已不見了蹤影。
相宜重重擱下托盤,撇眼看到旁邊桌案上擺着副字,走上前一看,她氣歪了鼻子。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沒換來銀子,反倒惹了一身騷,相宜徹底挫敗,興緻勃勃持續了五六日的讨好計劃被迫提前終止。
隻不過,她并非一下子與他徹底冷臉疏離,這日依舊給他送去熱茶。
當看到陸桐生接過滾燙熱茶的那一刻顫了下手,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快速将茶盞擱到桌案上,背身退出房間的相宜捏着自己泛紅的指尖偷偷笑開了臉。
燙不死你,你個冷血薄情、陰險狡詐的摳門世子爺!
這之後,相宜每日裡的熱茶溫水還是送的及時,隻是陸桐生學了乖,接過茶盞的手總是托着杯底,然後再不露痕迹的快速擱下,偶爾還擡眼瞟兩下相宜縮在袖子中泛紅指尖。
當這場雪全部融進大地,萬物褪去雪白,恢複原本的顔色時,喬良過來通知她和樂棠,收拾東西,明日一早回城。
相宜悚然一驚,對這别院生出幾分不舍之感。雖然在此地落了一回水,染上咳疾至今未好,但這别院時屬實清靜,下人少,無人打擾,沒有勾心鬥角,更無甚規矩,這來去自由的日子竟這麼快突然要結束,她當真舍不得。
且還有一事,她一直說着要親自登門拜謝季先生的,可前幾日院中門禁突然嚴了起來,進出不方便,再加上雪天路滑,她便想着過幾日前去,誰知這一下竟沒了多少時間。
她着急忙慌出了房間,直往書房那邊跑,卻沒看到喬良像往日那般守在外面,她自不敢直接闖進去,于是低低喚了兩聲,“大人,大人?”
過了好一會兒,書房門打開,卻是易木走了出去。她趕緊上前說明情況,表示一定趕在晚飯前回來,希望易小管家和門房上打聲招呼讓她出去,順便告知下去往季先生家的路線。
不想易木這次破天荒的皺起了眉頭,“宜娘子,院中近日不安穩,不若以後再去,想必季先生必能擔待。”
自相宜入府以來,一直沒少得易小管家照顧,于是她厚着臉皮繼續求,哪知還沒說兩句,陸桐生從房中緩緩走出。
“放肆!滾回去!”
相宜一下子冷了臉,看一眼他不善的面容,咬着牙氣沖沖的轉身跑了。
不是她執意要親自登門向季先生道謝,畢竟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況且這是救命之恩。雖已親口感謝,但帶着敬意的謝禮沒送出去,所以她才認定應該親自走上一趟。
隻不想,竟又撞到陸桐生的黴頭上,他可真是克星啊!
——
在城郊别院住了月餘,等相宜回到侯府時,已累的七葷八素,回城馬車逃命一般奔的飛快,颠的她骨頭架子差點散了架,樂棠也好不到哪兒去,與她攙扶着邊走邊小聲罵,兩人就這麼踉踉跄跄的回了罩房。
沒等她躺回榻上,喬良便來請,說是要和世子爺一起去拜見夫人,相宜長歎口氣,無奈的起身跟了過去。
陸桐生隻露了個面,和陸夫人問候兩句便匆匆走了,而她則被陸夫人握了手留下說話。
“相宜,聽說别院的日子,你受了苦,又是落水,又是咳疾未愈,我不放心,特請了望京城有名的大夫給你瞧瞧。”
不等她回話,陸夫人一擺手,外間進來一滿頭蒼發的老者,給兩人見禮後便開始診脈。
盞茶功夫,老大夫臉色凝重,直說寒氣入體較深,當初未好好診治,這咳疾怕是一時半會兒難以根除。
陸母讓老大夫隻管開藥,然後又滿眼期待的問了句,“其他呢,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