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長沒有催促他們立刻上山捉妖,村民亦是。還有七日便到中旬,他們若想上山,必須在七日内找到那隻妖。若找不到,也需在七日内回來,以免惡妖趁此襲擊村子。
謝微塵靠近,輕聲道:“都聽沈姑娘安排。”
聞言,沈寒衣也不再顧慮,直言道:“午後入山,五日内解決。”
她定定說出這句話,語氣平淡,面上也并沒有什麼神情,卻讓人從心底覺得不容置疑。
但這關乎一村人的性命,出于謹慎,老村長還是多問一句:“是否急了些?小心為上,還是該先制定策略。”
“老村長放心,凡做不到的事,我這位友人是不會輕易允諾的。”
已經如此說了,老村長便不再談别的,低頭想要行禮。謝微塵邁一大步上前,伸手去攔。
“玄師職責所在,老村長不必如此。”
沈寒衣望着他的背影,發覺他自聽聞無名村的事情後,便沉穩許多。
她聽過不少關于玄師的事,知道試煉,知道在世人眼中一個合格的玄師該是何等模樣。可有許許多多通過玄師試煉,被認可的玄師沒有一顆與身份相匹配的心。
反而是眼前這沒有通過試煉的,被笑稱半吊子的人,内裡是個合格的玄師。
謝微塵扶穩老村長,回頭見她望來,彎眸笑了下。
村民得知午後二人便會上山,自是千般萬般言謝,一時鬧哄哄的。見狀,老村長木棍一敲,令衆人散去,親自給他們安排地方休整。
沈寒衣婉拒,直接帶着謝微塵去山腳下等。
“你方才為何那樣說?”沈寒衣面向青山,語氣淡得像風。
謝微塵在她後側邊,聞言歪頭過來看她,反問道:“不是這樣嗎?若不是能做到,你不會随口許諾的。”
沈寒衣側眸,視線掃過來,沒有接話。
射入林間的光線強烈起來,太陽到了頭頂,他們也該入山了。
比起各大名山,陰山不算大,可草木茂盛,遍布山間,倒是幽寂沉靜。美則美矣,行走時亦是阻礙。
沈寒衣一劍掠過便能掃平前路,可惜不能這樣做。否則這座山一半的地方,都要毀在他們手中。
草木的自然之氣,能掩去世間各種雜息。妖氣也自然會變得微弱,不好察覺。二人幾乎是被埋在層層綠葉中,看不清前方狀況。
沈寒衣沒有停,待走得更深些,她才頓住。
潺潺流水聲悠悠傳來,沈寒衣側耳細聽,須臾,辨清了水聲的來處。默了片刻後,她轉身向側邊走。
有溪流的地方,相對起來會更開闊。隻要脫離植物的掩埋,她便能判斷出妖氣所在的大緻方位。
水聲漸漸清晰,随着一陣風來,似乎就在耳畔。
忽然,栖息在前方樹木的鳥類撲騰驚飛。草莖被壓彎,折斷的聲音近到清晰可聞。
一縷妖氣襲來,更重的是血腥味。
沈寒衣走了半步,擋在前面。
迎面過來一個人,她穿着灰色麻布衣,體型瘦小,肩上卻扛着一隻體型龐大的猛獸。猛獸已經血肉模糊,半死不活。
待女子走近些,沈寒衣便能看清她的面容。膚色慘白,像是久不見天日,隐隐有病态,可嘴唇卻染着詭異的紅。
沈寒衣下意識地掃過她那雙抓着獵物的手。
其上裹着一層皮,皮下骨骼清晰可見,沒有筋脈血肉,骨節突出,十指皆染鮮血。
是冥女。
沈寒衣拉着謝微塵站到一旁,讓出道路。女子目不斜視地掠過他們,沒有對這兩個忽然出現的外來人,表現出絲毫興趣。
眼看她漸行漸遠,沈寒衣收回視線。
“竟然是冥女。”謝微塵詫異道:“世間典籍都記載其族已經滅絕。”
“人族的典籍是該改改。”
難得見沈寒衣對這類事發表意見,謝微塵一下更詫異。
“走了。”凝霜劍朝他敲來,他點頭應道:“嗯。”
冥女是最罕見的一類妖,不是從獸态化為人形,而是直接以人的姿态誕生于天地。靈力不強,卻天生力大無窮。
隻是那雙手與利爪搭不上一點幹系,并非他們要找的妖。
穿出草叢,再行過一小段距離,便是溪流。
岸邊隻有低矮的雜草,沈寒衣站定,環視一圈後,飛身落到溪流正中一塊巨石上。右臂從身側擡起,移至身前,靈力自掌心鑽出。
謝微塵在岸邊靜等,看着被她放出的靈力分為細絲狀,遊弋在草木中,靈活自如。
靈力本就飄渺,想掌握這樣的東西何其艱難。可是她能,還如此輕松。
生前定也是驚豔絕絕之人。
可又究竟為何早早成了鬼族?成了鬼族又怎會與常人無異?
人死後魂魄離體,肉身腐爛,便連神靈也無法将其歸回本體。
鬼族不得見日光,若不想入輪回,世間也隻有鬼目城一個去處。
天道如此,她是如何瞞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