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是個嫉妖如仇的玄師,在見到小蠻的第一眼便動手了結她。那如今的陰山怕已不是山,而是人間煉獄了。
怨氣流竄,必定招來禍患。
見計劃敗露,冥女扯扯嘴角,輕蔑一笑。随後閉上眼,靜靠樹幹,沒什麼大反應。
沈寒衣看了她許久,發覺那并不是計劃失敗的頹然神情,反倒像是……勝券在握。
她斂眸,暗暗握了握劍柄。
謝微塵還未回來,她一面提劍等,一面試圖壓制體内紊亂的靈力。
理不清是哪裡亂,總是無法疏通心中那股擁堵之氣。
“大人,大人。”
林間傳出孩童的稚聲,是謝微塵将小蠻拎了過來。
隔着灌木叢,謝微塵頓步望來,朝沈寒衣點頭。下一刻他從中穿過,方才那聲音的小主人便出現在幾人面前。
樹精的手腳都被捆住,而在她擡頭瞧見地上面色慘白的冥女時,還能不安分地亂動。
謝微塵無奈歎了一聲,偏頭道:“不然,還是綁樹上吧。”
“随你。”
謝微塵尋了個距離正合适的位置。繩子系得不緊,留了掙紮的空隙又絕對無法輕易逃脫。
“起結界。”
沈寒衣過來補上一句,話是對謝微塵說的,眼神卻不住地看着小蠻。
謝微塵似乎沒想到,愣了片刻才點頭,結出防禦結界,罩在小蠻周圍。
眼下沒有時機,其他多餘的事,他一句未提,一句也沒有解釋。自然,她也未問。
結界内,小蠻急得跺腳,眼睛使勁朝一側努,盯着自家大人。
冥女始終閉眼,若不是胸口尚有起伏,很難相信她還活着。
沈寒衣尚且不能殺她,縱使有想一劍了結她的念頭,也隻能想想罷了。
冥女和小樹精之間一定存有某種關聯,在弄清楚之前,殺不得。
然而這種私密的關聯,唯她們自己知曉,外人是不好探出來的。
殺不得,封印總可以的。
她默默敲定主意,剛準備讓謝微塵去尋個合适的地方。冥女卻在這時陡然睜眼,雙目瞪大,嵌在慘白的臉上,伴着唇邊冷笑,毛骨悚然。
一直叫喚的小蠻沒了聲音,她呆在原地,似乎不敢認。
“我從未輸過。”
冥女盯着沈寒衣,右手按在心口,微微拱起後,又似抽絲一般擡離,懸空。
輕煙似的紫色光團,自心口鑽出。
沈寒衣立馬出劍去攔,但劍鋒未至,那光團便消失在了冥女指尖。
冥女擡頭,蒼白的唇微微抖動,臉上依舊挂着對任何人都殘忍的笑意。
沈寒衣下意識地看向側邊的結界,結界未受波及。但被罩在裡面的小樹精,卻成了呆滞模樣。
流光劃過,翠青的瞳孔猛地收縮,映出一圈圈細密的紋路。
“是年輪。”謝微塵道。
沈寒衣閃到結界前,再次結印加固,語氣冷了許多:
“看好地上那個。”
謝微塵立即應道:“知道。”
他在原地念訣,鎖妖咒一出,冥女便動彈不得。
沈寒衣時刻注視着小蠻,冥女從體内抽出的東西,定然影響了小蠻的狀況。
不數的怨氣聚集在她身體裡,如若被放出……結界雖有阻擋之效,但至多撐不過一刻。
沈寒衣本不想封印無辜生靈,樹精的确終日跟在冥女身邊,但周身并無邪氣,不是極惡之徒。
可眼下,怨氣已經湧現,占據樹精整具軀體。不封印就隻能淨化怨氣,讓小蠻恢複神智。但以她現在的狀态,根本做不到。
沈寒衣的視線分毫未移,看着雙目無神的樹精。
她緩緩後退,站定後,果斷将凝霜劍插入地底。左臂曲起,食指與中指豎在唇邊念訣。同時右臂擡得筆直,微微斜向身後。
緊接着,劍身便發出翁鳴,清脆響亮,悠揚綿長。
沈寒衣随之後撤,靈活自如。而不知何時站到她身側的謝微塵,卻是受某種力量牽引着後退。
速度極快,謝微塵沒有防備,險些摔倒,用了靈力後才勉強站穩。
重傷倒地的冥女便不那麼幸運了,她無力抵抗,直接被生生扯到凝霜劍邊上。
劍身淬着一層綠光。綠,是從來柔和的色彩。但今日卻格外刺目,傷得人睜不開眼。
惟有沈寒衣立在原地,發絲不動,凝固一般。
如此大的波動對她毫無影響。
“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