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完脈,謝微塵也思定了。這時,沈寒衣的佩劍反抗更為劇烈,光芒越閃越亮,他得拿着帕子才能勉強握住劍柄。
即便如此,寒意還是滲入血肉。左手凍得紫紅,謝微塵便用右手握住沈寒衣的手腕。
少年轉過身,想将沈寒衣背下山。然而他剛轉過來,後背便被人重重擊了一下。
他踉跄一下,朝前跌去。幸而手臂撐了下,這才不至于摔得太難看。
“你做什麼?”
聲音仿若摻入劍上寒氣,結了霜,但又在即将融化的邊緣。語氣低又輕,本質卻還是冷的。
謝微塵立刻回頭,道:“你得回去。”他對上沈寒衣防備的目光:“回鬼目城,療傷。”
“不用你操心。”
盯了他片刻,沈寒衣召回凝霜劍,撐着劍起身。
“你要去哪裡?”
見她不答,謝微塵起身去攔。
沈寒衣轉身,提劍去抵。正巧的是,他伸來擋路的手正是被劍氣凍傷的那隻。
冰藍的光線下,手上紫紅更為清晰。她縱在昏迷,也知道這是凝霜劍在護她,抵擋外人靠近。
謝微塵眉眼間,憂慮之色很重,藏在其後的,是倔強和不認同。
“你怕了。你怕我會帶着謝銘的事,灰飛煙滅。”
“我沒有這麼想。”
那隻凍傷的手終究還是讓沈寒衣暫且收回了劍,她靠在樹上,借力站着。說了這一句話後,她轉身離開,并不在意他會如何回。
“我的确是為他的事而來,可也并未自私到隻在乎自己的利益。我在乎的······還有别的。”
沈寒衣目光朝後瞥了下,卻像沒有聽見這句話,依舊朝林外走。
她一步步回到方才打鬥的地方,謝微塵跟在後面。
她停下,他便也頓住步子。
沈寒衣朝左右兩側望幾眼,沒有急着上前。謝微塵在後默默看着她,忽然想起了自己還未完成的事。
她調息前,讓他用樹枝将四周圍起來,他卻忙忘了。
“還剩半圈,很快便好。”
沈寒衣道:“不用了。”
本也是為了打發他離開,才讓他如此做的。有無樹枝,沒什麼妨礙,他都能完成陣法。
“嗯。那麼我該如何做?”
“離境之術。”
“我不會。”謝微塵擡頭,為讓自己的話更可靠,補充道:“沈姑娘高看了,我悟了許多年,仍舊不能掌握。”
在衆玄師心中,離境之術與寂滅陣法地位相當。分别為世間第一術,與世間第一陣。
離境之術可随意念,将施術者身邊的人或物,移到施術者定下的地方。并無殺敵之效,卻是極好的輔助術法。
的确難,可沈寒衣不覺得自己高估了他。從他的祖父至父母,皆是名震世間的玄師。年少出名,是為玄師中的佼佼者。
縱不信天賦傳承的說法,單看他的表現,也猜得出他日後不會是等閑之輩。
但她沒有追問,隻是讓出路:“那便再起封印陣法,方圓五裡内,不許活物靠近。”
“好。”
謝微塵上前,從袖中拿出一件玄黑的法器,像瓷盤,又比瓷盤精細許多。半掌大,中心鑲嵌血珠,上面刻着許多符文。
沈寒衣認得,是謝銘那隻木箱子裡的東西。借用法器,便少費些靈力。像她這般,尋不見合緣的法器。除了倚靠凝霜劍外,便隻有化用體内靈力。
不過,有凝霜劍,已足矣。她以劍撐地,看着陣法生起,結界閉合才安心。
此時是第三日淩晨,事情了結。謝微塵過來,撣落飄在身上的樹葉,道:“附近有條溪流,歇一歇再下山?”
沈寒衣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樣,隻怕臉色差得不像活人。
“嗯。”
“這邊。”謝微塵在前帶路。
過去的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沈寒衣确是無話可說,加上靈力紊亂更沒心思。
而謝微塵平日話再多,此刻也不想去煩她。方才沈寒衣那一掌打在後背,現下還隐隐作痛。
謝微塵按着右肩轉了下,暗暗思量。
她寡言,但從不代表看不透。隻要開口,便能說在點上。
就像方才,沈寒衣提起謝銘。這便是他來朔北的緣由,也是他不肯輕易遠離她的原因。
已故之人的事,隻能從旁人口中得知。談起了解,無人能勝過謝銘在劄記中提過數次的好友。
謝銘的往事,他須知曉。那件能滅盡世間妖鬼的法器,亦要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