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此間密室與暗道一般低矮逼仄,可跨進門,才發現這裡别有洞天。
沒有燈燭,牆壁延伸向看不到的暗處,連凝霜劍光都沒有照得完全,濃郁的血腥味從深處傳來。
“這是?”
謝微塵低喃一聲,忙走進密室。
聲音頓時在黑暗中蕩開,甚至連二人的走動都有回響。
沈寒衣這時已站在距離十字圓樁不過一步之遙的地方。她神色本就冷淡,在幽暗的密室之中,冷色劍光映照,更添清寒。
密室的氛圍何止陰森,沒有光照的角落,幾乎像是深淵。而中央,吊着一個半死不活的人。
沈寒衣離得這樣近,卻聽不見半點呼吸聲。她又湊近半步,看清了那人的面容,道:“是女子。”
說完,她粗略看了一眼。立刻從腰間錦囊中取出一件幹淨的外裳,罩在女子身上。恐她被囚困已久,衣難蔽體,骨瘦如柴。若非細看,根本判斷不出是個姑娘。
謝微塵聽見她說話,早已轉身回避,打量周圍。
直到身後沒有衣料的摩擦聲這才回頭,隻見沈寒衣将手搭在女子手腕上,停留良久。
“沒有脈象。”
謝微塵道:“是鬼族。”他頓了頓,雙眸緩緩一沉:“謝钰在豢養她。”
“何以見得?”
“案上有血碗。”他轉向側面。
沈寒衣這才注意到陰影中堆起來的東西,劍移過去,照出一坨模糊的暗紅血肉。緊挨的桌子上,擺着數隻碗。
鬼飲血食生肉,殺孽加身,過重則冥界不召,難入輪回。長此以往,心竅不明,神智不清,易受掌控。
“她不在鬼目城,本該得召往生。”沈寒衣沉聲道。
說罷,她擡起右手,指尖搭在自己額間,幾息後拿起,就要點在女子眉心。
忽然,一隻手斜伸過來攔住她。
她偏頭,撞進少年直直望來的目光。
“我來吧。”
沈寒衣沒有收手,她神情淡漠,說了一句:“她是鬼族。你?”
她沒有動。隻是靜靜看着他,仿佛把一切都說明了。此前未挑明的身份,未刻意強調過的差異。
“我以為,你是知曉的。”
知曉在鬼目城那樣的地方,非妖即鬼。
謝微塵沒有說話,他慢慢垂下頭,直至劍光照不清他的面容。
鬼族與人族,天差地别,渡靈力這種事,從不可跨越種族。
室内劍光依舊明亮平穩,淬着寒意。少年的手卻好似被光線灼傷,蜷縮一下,慢慢收回去。
可忽然,他彎了彎唇,弧度小到難以察覺:“是我忘記了。”
沒了阻攔,沈寒衣擡手重新動作。一道青色淡光,随之沒入女子身體。她能做的已做完,何時能醒來,便看這女子自身了。
趁這空隙,沈寒衣往邊上走,撫摸着牆壁,打量這間密室。那股氣息逸散在密室内,四面的牆都沾染上。源頭顯而易見,她回過頭,看着女子。
餘光卻在不經意間,掃到往角落走的謝微塵,他正慢慢踱向劍光照不見的角落。
沈寒衣看着他的背影,下一瞬,凝霜劍便晃晃悠悠飄到他身邊。
少年的身形頓住,随身而動的發帶蕩了幾下,接着定住。沈寒衣也蓦地一怔,沒想到凝霜劍會如此。
它就跟在謝微塵身後,卻沒有距離太近。仿若嫌棄般,刻意隔開一兩步。
沈寒衣提劍慢慢走過去,無視謝微塵疑惑的眼神,道:“暗處或有機關,小心行事。”
于是,兩人便一齊貼着牆面走,一前一後,無人開口。
沈寒衣走在前,打量着光線可及的地方。忽然,又有張木桌映入眼簾,她停下腳步。
謝微塵默數着步數,估算密室大小,被這麼一打斷,也擡眼看向前方。劍晃悠過來,照清桌上的狼藉。
木桌較長,分為兩邊,左右擺放的東西卻大不相同。左邊擺着屠刀,銀針,鎖鍊以及各種瓶瓶罐罐。右邊堆的就更像活人的物件,幾疊衣裳和一副碗筷。
許是長久地不見天日,衣服散發一股黴味,混着陰潮的氣息,實在難以忽略。
沈寒衣面不改色,用劍挑起衣裳抖了抖。沒有抖出東西,她這才觀察桌面。
謝微塵上前,用指腹抹了左側邊沿。舉起湊近一看,是一層粘膩的褐色液體。恐怕要幹了,隻沾上一點。
他湊近輕嗅,氣味剛鑽入鼻腔,立立馬感到一陣麻意。他晃了晃腦袋,掌心攥起靈力,定定神,回頭道:“是斷魂水。”
沈寒衣雖未見過這東西,卻也時常聽茶樓那些鬼族提起。鬼族間常有惡鬥,那些落于下風又不甘丢面子的,便暗處使招,潑些斷魂水在對方身上。
這藥水的名字起得吓鬼,卻并不是什麼能使鬼族魂飛魄散的東西。隻不過是一種壓制靈魂,削弱力量的藥。且不單對鬼族有效,人族同樣會受其影響。
“謝钰的瘋癫,恐怕也有這東西的功勞。”謝微塵擦了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