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子體型本就嬌小,如今又瘦弱不堪。穿上沈寒衣的衣服妥妥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裳。雖是如此,卻已比先前那爛布強。
沈寒衣替她系好衣帶,低頭的瞬間,看見她腳踝綁着細細的線,上面挂了一個小巧的鈴铛。仿佛癟了,發不出聲響。
她覺得巧合,有心想問女子這東西從何而來。但女子既聽不見,又不能言語。想想身後傳來的動靜,沈寒衣還是暫且擱下這想法。
她看了一眼黑暗的四周,擡手布下結界。确認不會有危險後,便轉身離開這間密室,往岔口去。
左側暗道盡頭,碎小的石塊散落,稀稀拉拉落了一地。巨石被擊出一個缺口。光亮靠近,石塊在地面投下陰影。
沈寒衣到時,一道黑影正攀上缺口。似乎是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少年頓住,半蹲在缺口,轉頭道:“沈姑娘,這後面藏着的東西應當很有意思。”
說完,他輕輕笑出聲,一躍而下,翻到巨石後。
沈寒衣打量着一地狼藉,撿了小石塊在指尖摩挲,随後她擡頭,看着缺口,也借力登上去。
劍光驅散了黑暗,這才能看清後面的東西。
“真是小瞧他了。”在她落地的一瞬,謝微塵才沉沉出聲。
說着,沈寒衣擡頭看去。巨石後,空間逼仄。右側暗道盡頭的密室有多大,這裡便有多小,像個小小的洞穴。
氛圍,令人毛骨悚然。就像咽喉被扼住,瀕臨窒息。這壓迫感,便來自洞穴。
角落,有兩三具完整的人族骨架,緊緊挨在一起。枯骨嶙峋,血肉早已腐敗,但氣味似乎還未逸散。熏得人頭暈。
地面還有散亂的白骨,拼不出完整樣子。
謝微塵走到最近的白骨邊,手舉在空中,隔空比劃着大小又細細分辨。
片刻後,他道:“有人的骨骼,也有妖獸的。”
謝钰真是個十足的瘋子,喪心病狂,将人與妖獸鎖在一處。
原本被囚禁在地底,不見天日已經足夠可怖。畢竟長期身處黑暗,便是沒有危險,也會有說不上來的恐懼騰起。
更不用說,還和兇惡的妖獸關在一處。石壁爪痕密布,又怎會不危險。
“喪心病狂。”謝微塵咬得後槽牙發緊。
“他早不配為人了。”沈寒衣道。
謝微塵氣得有些發暈,他閉眼将心裡的情緒,暫且壓回去,道:“謝钰的目的是豢養鬼,而在此之前先要找到将死之人。”
滿室白骨,他從何處将這些将死之人搜羅來?
“無非是捉活人來此,等着他們死。待等不及了,便放幾隻妖獸進來。”
周圍的爪痕和散亂的白骨,便足以證明。
隻要有過厮殺,哪怕時隔數年,也依然能感知到那股死氣。另人不寒而栗,心生恐懼。
這裡,便是那樣的地方。
沈寒衣往裡走,腳下避開一地的白骨,目光卻被角落吸引過去。
角落裡的幾具骨架,是此處最完整的,想來是在妖獸被放進來之前,便已經過世,肉身腐敗為骨,未曾遭受撕咬。
那便該是,最早被捉來的一批。
她眼神一變,陡然鋒利,蹲下身,看着地面。她擡手撿起一個東西,放在手中端詳。
拾起時,發出清脆的響聲。
謝微塵在她身後,聽見這聲響,看清沈寒衣手中的東西。一個小巧的鈴铛,用極細的繩串着。
他道:“是琴弦。”
沈寒衣的目光從手心的鈴铛移到旁邊的屍骨上,白骨靜靜靠在牆角,指節呈蜷縮狀。
“人體脆弱,若是活人與饑餓的妖獸被關在同一間狹小屋室。結果如何,可想而知。”她聲音低沉。
“這是密室那個姑娘的東西。”沈寒衣變了變神色。
“也是鈴铛,會這麼巧?”謝微塵邊說,邊蹲下,從她手中小心接過鈴铛。
他知道沈寒衣的镯子也挂着鈴铛,但沒有細細看過。可見她被這鈴铛吸引,想來定然是這個鈴铛,與她的那個有相似之處。
“琴弦經年,又在潮濕的地底,不應該如此完好。”謝微塵皺眉。
可他們也不好判斷,女子身死到底有多久。
人一旦離世,魂魄離體,即刻便會得召,跟随冥界的牽引離開人世。最初,謝钰能将未造殺孽的鬼困在此處,多半是那黑涯石的功勞。
“他豢養惡鬼,為的是什麼?”謝微塵忽然提出。
沈寒衣想起昨夜前來圍攻的妖獸,想起那道道紅色光圈,道:“那些光圈也是近來才出現。”
“這種妖獸,在大言山有不少,隻是不該出現在此處。”
沈寒衣猛地看向他,問:“大言山?”
謝微塵正了正神色:“幾年前,大言山下來一批妖獸。體型各異,但都有共通之處,便是迅疾且蠢。攻擊起人來,不怕死傷。這般豁得出去,自是不好對付。各世家唯恐此類妖獸再下山傷人,便設了結界,不允許靠近。”
沈寒衣垂眸,默了一會兒,随後提劍轉身回走。
謝微塵欲言又止,深望這些白骨一眼,很快跟随沈寒衣回到密室。
“你覺得這會是巧合嗎?怎麼如此巧,遠在中原大言山的特殊妖獸,神不知鬼不覺地被移來陰山腳下。數量如此之多,卻沒有一人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