觐見不夜姬後,主角團就在王宮正式下榻,各自安頓下來。
未來一年,八個中原人就要在西域,展開一段全新的生活。
當天晚上,花血牙也蘇醒過來。
他嗅到屋裡的異域熏香,看到牆上的月牙古琴,整個人愣住。
這是他童年的寝屋。
上一次,從這張床上醒來,還是十二歲。
那天晚上,花血牙剛一睜眼,就被母親拉出房門,逃往聖山。
整座聖凰城大火沖天,慘嚎不絕,宛如人間煉獄。
十三年過去,屋内的味道和陳設,竟然絲毫沒變。
當前的滅族悲劇,好像隻是一場可怕的噩夢,一切恍如昨日……
“唔……”
花血牙正在出神,胸膛卻悶痛一下。
他陡然想起,不久前,衆人遭遇了一場特大沙塵暴。
沙暴來臨時,莫惜歡立即将他護在懷裡,用身體替他抵禦風沙的侵襲。
然而天災的力量太強,沒一會,兩人就陷入流沙,被拉扯分開。
也不知道,莫惜歡現在在哪?是否安然無恙?
此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母親又在哪?!
花血牙立刻翻身下床,奔向門口。
不料,剛打開門,就與一名女子迎面相撞。
“哎喲!”
花血牙急忙扶住她:
“抱歉,你沒事吧?”
“沒事,聖子殿下,你終于醒了?”
索琳穩住身形,手中的藥湯才沒灑出來。
花血牙擔憂的問道:
“姑娘,你可見到八名中原旅人?他們是否也在宮中?”
索琳淡淡回答:
“噢,你說你那幾個中原朋友?他們無恙,已經在宮裡住下了。”
“這樣……”
花血牙松了口氣,又立即焦急起來:
“那你可知,聖女在哪?”
索琳挑眉:
“你娘?她也在宮裡啊。”
“真的麼?”
花血牙的聲音顫抖起來:
“姑娘,可否勞你帶我去看看她?”
“聖子殿下,我知道你思母心切。”
索琳攔在門口,神色冷淡:
“不過,今日時間太晚,聖女已經睡下了,你還是明日再去吧。”
花血牙心急如焚,繼續請求:
“我明白,我不會打擾母親休息,我隻是想看她一眼……”
“先進屋。”
索琳卻不由分說,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向床榻。
花血牙有些詫異:
“姑娘,你這是……”
“坐下,把藥喝了。”
索琳按住他的肩膀,将藥碗遞到他嘴邊。
整個人姿态高傲,完全不像侍女,反而像花血牙的長輩。
花血牙接過藥碗,越發無奈:
“姑娘,你為何不許我去探望母親?”
“我說了,聖女已經睡下。”
索琳語氣強硬,又摻雜着一絲悲涼:
“你呢,聖子殿下?你又為何對我如此生疏?”
“難道,你已經不認得我了?”
“……”
花血牙微怔,這才發現,她的面目确有幾分熟悉,但又想不起來:
“抱歉,請問姑娘是?”
索琳苦笑搖頭:
“哈,原來你真的把我忘了,我是你兒時的玩伴,索琳啊。”
“索琳?”
花血牙全身過電般,劇烈一震。
索琳,是索娜的姐姐。
童年時期,這對姐妹作為不夜姬的貼身侍女,和花血牙也走得很近。
但,索娜開朗純真,又和花血牙同齡,兩人就更加親密。
而索琳年長,脾氣又孤高,總和别人玩不到一起。
花血牙對她的印象,就淡一些。
兩個月前,一百名西域俘虜被莫蛟斬首,花血牙更是親手砍下了索娜的頭顱。
此時此刻,索娜的親姐姐,就站在他眼前。
花血牙隻感覺一盆涼水當頭澆下,冷徹四肢,痛徹心扉!
“聖子殿下,整整十三年,你為何一次都不曾回來,看過我們?”
索琳聲音微顫,繼續追問。
“這些年,西域滿目瘡痍,族民流離失所,我們急需一名新首領上位,帶領大家重回正軌。”
“你卻獨自逃往中原,十三年來,一直杳無音訊!”
“你的心裡,還有西域族人嗎?!”
“……”
花血牙無法回答這番冰冷幽怨的控訴。
因為,索琳說的對。
這十三年,他在哪?
他在中原,他在複仇,他殺紅了眼,根本停不下來!
“我們每天都在期盼你的回歸,等了十三年,實在等不下去了。”
“兩個月前,長老就組建了一支百人隊伍,前往中原找你。”
“我妹妹索娜,也在那隻隊伍中。”
“什麼?”
花血牙瞳孔一顫,心髒驟涼。
“誰料,隊伍剛到中原邊境,就被莫蛟俘虜,至今音訊全無……”
索琳突然抓住他的肩頭,焦急的質問:
“如今,既然你已平安歸來,那他們呢?我妹妹呢?!”
“那支百人隊伍,是否與你碰過面?!”
“我……”
花血牙一時心痛如麻,不敢直視索琳的眼睛。
索琳更急了,用力搖晃他:
“聖子殿下,你常年在中原遊走,一定知道他們在哪,對吧?”
“你是不是已經見過索娜了?她現在怎麼樣?你倒是說話啊!!”
“……”
花血牙深深垂首,一語不發。
半晌,緩緩起身,對着索琳“噗通”一聲,跪下了。
“你這是做什麼?!”
索琳大驚,急忙伸手攙扶。
花血牙失魂落魄,低聲開口:
“那百名族親,都死了。”
“其中,你妹妹索娜,死在我的刀下。”
“什……”
索琳狠狠一愣,大腦空白。
花血牙就将往事一五一十講了出來。
包括十年間,他依靠易容術僞裝,殺盡莫蛟的九十九員大将。
包括三個月前,嫁入莫府,與莫蛟父子周旋。
包括旁觀族人被斬首,包括聽從索娜的遺願,親手将她斬于刀下。
“……”
索琳聽完真相,瞠目結舌,無法動彈。
過了好久,她才發出詭異殘破的笑聲。
“哈哈,好啊,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