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視線掃過在場所有人。
皇帝的貼身太監在門外侯着,若是他在,定會高喊一聲皇帝息怒!
太監在外面聽見皇帝的怒喝,也不敢進來。
隻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是季澤州起身将文書折子收拾起來,撫平褶皺,疊好,雙手舉過頭頂,俸給皇帝。
大皇子永王二皇子瑞王看見季澤州如此狗腿的模樣,心中暗自冷笑,瞧不上這等沒有骨頭的樣子。
二皇子瑞王是個心裡藏不住的,暗自翻了個白眼。
這點小動作逃不過皇帝的眼睛,他心中更是恨鐵不成鋼。
大皇子和林岩有牽扯這事他心知肚明,林岩最開始是皇帝的心腹,為皇帝的私庫盡心竭力,本就是個敏感的職位,他的那點小動作怎麼可能逃得過皇帝的眼睛。
隻是二皇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身為上位者,最忌諱被他人看出喜好。有喜惡就有弱點。
身為事件的牽扯者大皇子還算有點城府,但二皇子恨不得将事不關己,幸災樂禍挂在臉上。
“老大,你說。這次關于林家的事情你想怎麼調查?”皇帝開口問。
大皇子停頓片刻,眼睛緩慢眨動兩下,悄悄擡眼,看向上位者。
他斟酌道:“朝廷命官被當街殺害,這對朝廷是極大的藐視,若是不能給天下人一個真相,很有可能會讓朝廷上下人心惶惶。我認為應該派大理寺加強人手,進行這件事的調查,并派人進行監督……”
大皇子說着,膝行幾步,将自己從一衆人中拎出來,接着說道:“兒臣願替父分憂,同大理寺官員調查此事!一定還林大人一個說法,讓朝廷諸位安心!”
皇帝看着大皇子積極的臉,心中明白,他這大兒子還以為他這個父親什麼都不知道呢,若是由他人調查,保不齊會牽扯到自己的身上。
他想到今天上午狀告林家買賣私鹽的折子,看着面前這個曾經看好的大皇子,他的眼神發冷。
“老二,你說。”皇帝臉上沒有什麼變化,輕聲問道。
二皇子瞥了一眼身邊的大哥,面露厭惡,向皇帝行禮後大聲說道:“我認為皇兄說得有道理,朝廷命官被當街殺害,此時非同小可。現如今我朝國富民強,卻有外敵窺伺,我認為這件事必須辦出我朝的風範。應先調查此事,派禦史前去監督,最好是再派一名武将進行保護。”二皇子看着上面皇帝的臉色說不下去了。
二皇子背靠衛家,衛家出了有名的武侯又有數名将軍,幾乎是朝廷武将的半壁江山。
二皇子在這裡提到武将,算盤珠子都快崩到所有人的眼睛裡了。
皇帝緩緩閉眼,再睜開,又斜眼看向腳邊跪着的三皇子,他并不想承認的那個兒子。
又再次看向面前神色各異的大兒子二兒子。
一股火氣湧上皇帝心頭。
他猛地擡腳,踹向季澤州。
隻見季澤州似乎是剛好起身,将懷裡的另一個折子遞上前。恰好躲過皇帝的這一窩心腳。
他将折子呈到皇帝的桌子上,走到二位皇子旁邊,規規矩矩地跪下,說明自己的意思。
“父皇,兒臣認為此事必須交由皇帝去監督,方能體現朝廷對于這件事的重視。”
季澤州擡起頭,看向面前這位中年的政治家,緩緩說道:“此事可由父皇監督,由您的貼身太監王公公代勞,并由為人剛直的方大學士一同監督。無論最後的結果如何,您的态度就足夠說明結果了。”
方大學士是當朝有名的文人,為人剛正不阿,清廉簡樸,兩朝元老,現如今已經年逾古稀。年輕時就說話難聽,現如今說話仍然難聽。隻是現如今他桃李滿天,名揚天下。
前一陣子就因為和皇帝的政見不合被強行養病。
方大學士名聲極好,皇帝也知道他的臭脾氣,沒有對他生氣。隻叫他回去好好反省反省,不要總是讓皇帝當衆下不來台。
借着這件事,既可以讓二人的關系破冰,又可以讓方大學士的名聲鎮住底下心懷不軌的人,又可以說明皇帝對此事的重視。
皇帝原本的想法也是如此,隻是叫一個并不喜歡的兒子摸透了,他有些不悅。
他沒有說話,緩緩坐下,翻開季澤州呈上的折子。
折子很薄,裡面的字迹端正中帶着筋骨,帶着些行楷的意味,墨迹還帶着一些墨香,像是剛剛才寫不久。
第一行就讓皇帝心神動蕩。
“林岩出入皇子府已被人知曉,日後恐被人抓住把柄多生事端。”
皇帝看向下面跪得規矩的季澤州,二人視線對視,季澤州眸中似有深潭,讓人琢磨不透他到底想要做什麼。皇帝盯着他看,第一次發現自己從來沒有摸清楚這位三兒子到底想要做什麼。
最晚出府,他以為這位三皇子會在朝堂上拉攏自己的人脈,就像是前兩個蠢兒子一樣。
但他卻第二日抱病前來,說要閉門不點卯。
皇帝看完這份折子,将将外面的王公公叫進來,吩咐道:“傳朕旨意……命三皇子季澤州,協助大理寺,同方大學士一同調查林岩一案,全程由朕監督,命貼身宦官王公公代為傳達旨意,大理寺及相關人等随時聽候朕的差遣,不得有誤。”
消息寫在紙上,被無數人互相傳閱,如紛飛的雪花,同樣飄進虞衍的耳朵中。
皇帝下旨是當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