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一會兒,鎮長攏着廣袖返回大廳,滿面笑容的表示客房已經收拾好,各位仙君可以随時過去休息。
“早些歇息吧,明日再商議。”
遲予懷叮囑一聲,讓弟子們先到客房休整。自己則留了下來,叫住同樣準備回屋睡覺的鎮長。
“鎮長,錦衣鎮如今還信奉觀音菩薩麼?”
遲予懷問道。
鎮長下意識看了廳内的白玉觀音一眼,神色霎時間變得虔誠,肯定道:“自然是信奉的!這是錦衣鎮的傳統,供奉觀音像以求諸事順遂。雖然鎮裡人失蹤一事還未解決,但我們家家戶戶仍是信奉觀音菩薩,要麼在家中供奉,要麼時常去後山的觀音廟供些香火。”
遲予懷颔首以示了解,又閑談一般道:“您牆壁上挂的這張赤狐皮色澤甚是漂亮,是最珍稀的那種祥雲赤狐麼?”
“那個啊,是我偶然所得,我也不知道是什麼種類的赤狐。”
鎮長搓一搓手,眼角的皺紋在不大自然的笑容中愈發深重,絮絮叨叨的同他閑唠起來。
“我們鎮子周邊有許多赤狐,大家夥經常抓來制衣,做成的狐裘那叫一個暖和好看。紅火火的,寓意也好。”
“仙君可是喜歡?正好是天寒時節,我明日叫鎮裡最好的衣鋪趕制幾件出來,給幾位仙君一人帶一件回去!”
話匣子一打開,鎮長兀自說的起勁,一面端詳着遲予懷的細眉鳳目,心中一動,四處轉悠尋找木杆,就要把那條稀罕的狐皮挑下來。
“仙君生的這般俊朗,穿上這條狐皮做的裘定會叫人驚豔!”
遲予懷攔住他:“多謝您的好意,不過修道之人不畏嚴寒,且雲瀚宗弟子規定要着門派道袍,還是不麻煩了。”
“也對!”鎮長恍然道,又一拍腦門,樂呵呵的繼續介紹,“我們這的狐毛暖手爐也不錯,若是不喜歡狐狸毛的觸感,還有兔毛、羊絨……”
遲予懷:“……”
這錦衣鎮鎮長倒是淳樸又熱情。
瞧着沒什麼異常。
隻不過難得有修士願意與他閑聊,鎮長一時間興緻上頭,拉着遲予懷多說了幾句。如果不是時間有限,怕是要将錦衣鎮百年曆史全都娓娓道來。
伴着月色踏出廳門時,已是深夜。鎮長一路送遲予懷到客房,仍有些意猶未盡的意思,再三邀請他一定要在鎮裡多住幾日,體驗一下錦衣鎮的各種風情。
“我這一唠叨就沒注意時間,請仙君多多包涵,這幾日可一定要讓我們好好招待幾位啊……诶喲這門口怎麼有個影子?”
雕有蓮花的門扉前遠看過去團着道黑影,鎮長吓了一跳,遲予懷安慰的說了句“别怕”,緩緩朝門前靠近。
“雲恩?”
走近才發現,那團黑影是小徒弟蹲在門口,潑墨似的長發蓋住白袍,這才被鎮長誤會。
雲恩聽見師尊叫自己,一骨碌從地上站起身,目光落在扒着遲予懷的手臂,縮頭縮腦的鎮長身上。
他單手撣去衣袖沾染的灰塵,甜甜笑道:“師尊回來啦。”
“這麼晚還沒歇下,可是有什麼事?”
遲予懷問。
鎮長連聲道着“抱歉”,很識趣的往自己的卧房處溜。雲恩沖他揮揮手,把手裡的碟子端到遲予懷跟前。
“弟子想着師尊今日沒怎麼吃東西,就借鎮長家的廚房做了些糕點。”
白瓷碟裡滿滿擺着切的方正的棗糕,因為一直用靈力維持着溫度,這會兒還冒着熱氣,紅棗的甜香直往鼻子裡蹿。
遲予懷推開門,問他:“你吃過了麼?”
雲恩剛準備答“弟子不餓”,又聽他道:“進來一起吃吧。”
某條不在人身的小龍尾巴倏地搖晃起來。
客房陳設溫馨簡單,像是住進了富有煙火氣息的尋常人家,點着清幽的沉香,想來是特意給他們助眠安神所用。
遲予懷在桌前坐下,看着小徒弟把棗糕擱到他面前,搬了椅子小心挨過來,局促又期盼的盯着自己,頗有些眼巴巴的意味。
因為經常不留神時間,雲恩隻要在飯堂沒見着他,晚間就會變着花樣的端來各種吃食,然後笑眯眯的被他趕回偏院清修。
就這麼高高興興的堅持了二十年。
遲予懷想着舊事,在雲恩期待的注視中先動了筷。
香甜松軟的棗糕入口,與記憶裡的味道别無二緻。他伸出手,在雲恩發頂揉了一把。
“乖。”
遲予懷道。
雲恩眨了眨眼,心中湧上難以言喻的欣喜。
重活一世的遲予懷,溫柔的好像還在為他養傷的那幾年。
是不是沒有嫌棄他是條龍?
他忍住變成小龍翻肚皮求摸的沖動,抵在遲予懷微涼的掌心,輕輕蹭了蹭。
隻要師尊表現出一點不高興,他就再也不這樣了。
雲恩不安的想。
不過遲予懷并沒有像前世那樣叫小徒弟注意儀态,順着這個動作又摸了下他的腦袋,随後把碟子推過去,眸光柔和。
“很晚了,吃完回屋歇着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