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斜卧胡床上,口銜美妾送來的葡萄,将一抹丹砂點在美妾眉心,美妾竊笑不語。
蕭淩風遠遠望去,見他在畫絹上随性點染,搖頭離開。
宋若杭與樓心月各自在案上作畫。宋若杭以點簇筆法,繪畫宮苑、池水,花林中仕女巧笑翩跹、顧盼生姿。樓心月仍以筆尖側鋒細細掃色,不作圈線。
宋若杭瞄一眼畫面,心中訝然,不由脫口問道:“你畫的……這不是芙蓉園中景吧?”
樓心月微微笑道:“是我生平所至之處。”
榭外傳來少年歡笑之聲,“杭哥,我來晚了!”
宋若杭聞聲看向門口,“來得正好!我給你引見一位朋友,這位是鏡公子……”扭頭卻見畫案前空無一人,隻剩鋪平的畫留在那裡。
宋若宸興沖沖跑進來,見宋若杭在一張案前凝神看畫。小陽春日天氣溫潤回暖,鏡公子卻隻畫了疏疏落落幾枝橫斜于水畔的花枝,花瓣飄零在池中,近處一塊大石上放着一隻茶盞。畫上題跋曰:“寒英坐銷落,何用慰遠客?”落款曰“鏡中客”。
宋若杭奇道:“鏡公子人物風流、年輕俊逸,為何畫境如此寂寥?”
宋若宸站在畫前呆立半晌,蓦然不語。
傅花卿快步穿越廊庑,眼前冒出一個姑娘,伸臂攔住他。
那姑娘問道:“你是不是兩年前去過定善橋?”
傅花卿見她面生,又想自己踏遍京城一草一木,如何記得何年何月去過哪裡?遂道:“不記得了,你是何人?為何攔我去路?”
那姑娘張口結舌,指着他“你你……”半晌,突然出掌襲他胸口。
傅花卿微怒,擡掌揮開對方,側身以左手掃她肩井穴。那姑娘肩頭一縮,收臂揉拳,反手撩開,右腿橫踹過去。傅花卿不欲與她糾纏,卻沒料到她武功不弱,一時不得脫身。她身姿如影随形,掌法綿密,絞切抓拿,步步逼向傅花卿。傅花卿頃刻竟落了下風,心中焦急,又不欲驚動旁人。
“小環!”
那姑娘聞聲停手,望向來人,委屈道:“公子。”
來人正是傅花卿在碧芳閣見到的瘦弱公子,他拱手長揖,愧疚道:“小環無狀,冒犯了恩公。”
傅花卿上下打量這位公子,不解道:“你是……英王之子?為何喚我恩公?”
瘦弱公子略有窘色,“恩公所言不錯,我是英王第七子,名為宋若恒。恩公恐怕忘記了兩年前在定善橋的相救之恩。”
傅花卿望天回想,還是沒有印象,隻得搖頭。
宋若恒微微笑道:“那一夜我在河邊觀燈,不慎落水,是恩公跳入水中,将我救到橋上。”
小環急道:“不是不慎,是家中那幾位公子推您下水。若不是恩公救了您,我和師父來不及趕到,您就順流而下、不知所蹤了。”
傅花卿努力回憶,“可能?也許?好似……有那麼一回事吧?我那一日大概是與友人飲酒後回家路上看到水裡撲騰的黑影,提上來後也沒細看,見有人上前照料他,便撒手不管,回家了。個中細節,的确忘記了。”隻是,自己如今易成如此容貌,他們如何識得?
宋若恒道:“适才我見恩公自閣外經過,身懸寶劍,劍鞘與兩年前一模一樣。”
小環連連點頭,“我與恩公交手,也是為了确認是否兩年前那位恩公的身法。”
傅花卿懊惱自己易容好似沒什麼用,如此輕易便被識破。不知這園中還有多少人認得自己的佩劍,給自己留了面子。
傅花卿曬笑道:“你我年紀相仿,不用一口一個恩公。”
宋若恒含笑不語。
小環轉轉手腕,餘興未減,“恩公,要不要再打一場?”
傅花卿苦笑道:“你這丫頭,耍弄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