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星辰隕落,天穹吞日,聖火淨世時,神谕的魔女将喚醒沉睡的神靈降臨人間,迎來嶄新的時代。”
——凱莉,你要記住,這就是你誕生的價值,存在的意義。
“遺忘是背叛,逃避是背叛,退縮是無可饒恕的罪。你必須面對,必須去實現,聽懂了嗎?”
年幼的黑發少女在訓斥聲中微微瑟縮,背在身後的稚嫩手掌無措的握緊。面前照顧自己的老者仿佛不再是熟悉的人,而是一個不可名狀的怪物,一尊冷漠無情的石像。她突然感覺到陌生的戰栗,于是求生的本能讓幼獸學會了“僞裝”。
“聽懂了,祭祀大人。”
她當然記得,直至現在。凱莉厭惡地看着眼前記憶的回響,毫不猶豫地穿過了那些早已被埋葬的熟悉面容。
不知存在于何處,也不知将要前往何方,凱莉環顧四周,不由迷惑自己是真的進入深淵之卵了嗎?難道那些回憶就是安莉潔要她看的?
但很快,她聽到了輕柔的歌聲在虛無的時空中響起,不再有收音機中帶着的電流幹擾,清晰地自她身後傳來。
凱莉猛地回身,向着歌聲傳來的方向奔去。
記憶的盡頭,幻星老舊的門牆在眼前出現。昏黃的光自酒吧半開的推拉門内透出,而那個隻存在記憶中的人,正坐在吧台前認真地切着檸檬。
“安莉潔……”
歌聲停止了,凱莉的呼吸也幾乎停止。這時,屋子裡的人擡起了頭,清澈如新葉的眼睛眨了眨,随即露出了一個憂傷又快樂的笑。
壓抑的情緒終于爆發,數年的尋覓,數年的悔恨,凱莉幾乎無法分辨自己現在是喜悅還是憤怒。她沖進了酒吧,就想狠狠扯住眼前家夥胸前的領巾,把所有的疑問和痛苦一口氣宣洩——
她的手穿過了少女,穿過了吧台上散開的檸檬。
凱莉怔怔看着自己的手,而安莉潔仍然帶着那樣的笑容,凝望門口,輕聲道:“凱莉,等你來到這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不存在了。”
戰栗在指尖蔓延,凱莉閉了閉眼,“這算什麼……”她顫抖着,咬緊下唇,轉過身凝視少女留存于此的最後殘響。
“你應該很生氣,對不起。又讓你生氣了。”安莉潔歉意道:“但請聽我說,凱莉,最後的審判已經到來,你也将面對你無可避免的命運——魔女會喚醒沉睡的神明。”
凱莉瞪着安莉潔的幻影,心想那是哪個時間線的魔女?至少站在這裡的她,是絕對不可能做出讓“神”來主宰自己命運的事情。
“我希望凱莉能夠改變命運,但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來了……”安莉潔輕柔的尾音被風卷起,幻星的桌椅、門牆在風中變成了金色的天空和焦黑的大地。
無數黑點在熾焰中匍匐掙紮,像一群螞蟻在哀鳴着,嚎哭着,隻有仔細看去,才發現黑點竟都是活生生的人。
他們在火中化作了氣,又變成風吹起更大的火。生命如從來沒有存在過,那些慘痛的呐喊也仿佛僅是宇宙中微不足道的一聲回音。
“當神明蘇醒,拿回深淵之卵的力量,世界将被其重構,變成一個隻有純潔無垢的靈魂才能存在的時代。”安莉潔輕柔的嗓音變得更加憂傷,她搖搖頭,苦笑道:“但又有誰的靈魂能在絕對的審判中保證無垢?即便新生的嬰兒,也背負着欲望的原罪……”
凱莉啞口無言。
“我不想看到那樣的世界,所以我在這裡等待着。”安莉潔微笑着,凝望虛空的視線忽而轉向,竟似是知道了凱莉就在身邊一般,看向了她的眼睛。
“如果你無法違抗魔女的命運,也請不要責怪自己。凱莉,我會阻止深淵之卵和神明的融合,為你争取時間。然後,一定要記住,找到時之梭,開啟它。”
“為什麼是時之梭?”凱莉忍不住問道,說完才想起安莉潔并不能聽到她的話。
可安莉潔卻穿越時空,看透了她心中的一切疑惑。
“自我記事起,我就做着一個夢,無論在什麼樣的夜晚,這個夢都會如期而至。在夢中,我看到未來,預見災難,被稱為救世的先知,神谕的聖女。但那些都沒有用,審判仍然會來,我無法拯救任何人,幫助任何人……直到某一天,夢的結局突然有了變化。”安莉潔的臉上出現了溫柔的笑,色澤淺淡的雙瞳如閃閃發光的珍珠,“我夢見了你,凱莉,你告訴我,終有一天我們将在虛無中相逢,讓我将這句話留給未來的你。”
安莉潔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她伸出手,在手心結出了一朵冰晶凝成的花。她将花放在了吧台上,恰恰就在凱莉的身前。
最後,她雙手合十,以祈禱、亦是祝福的姿勢道:“時間隻是謊言,一切的開始亦是一切的終結。找到時之梭,開啟它,那時,‘我們’将獲得重新編織命運的力量。”
少女的身影變成了風,雲,和第七區飛揚的沙。星雲流轉,天地變換,無數時光在眨眼間如逝水東流,唯有那朵冰晶凝成的花被永恒凝固。
“請原諒我無可奈何的不告而别……凱莉,很高興能認識你。”
花落在了凱莉的掌心,又穿過她的掌心,像一朵無依的雲,一粒孤獨的雪,穿過一切深愛的存在,坦然墜落向命定的深淵。
接着,溫柔的光托起了凱莉,虛空中開啟了一扇窗,金色的光從窗□□出,仿佛多年以前,等候在幻星中的少女為流浪的魔女點燃的那盞燈。
一日後。
黃昏,如果這顆星球還能看到太陽,此時應該是夕陽西下的時刻。
銀爵和格瑞回到了阿斯加德,堕落者的空間傳送十分方便,他們沒有花費多少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