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邊嘈雜得像是舞台上的喜劇,所有人都在一起,隻差把車廂的門都給擠破。
混亂之中,歇洛克僞裝的牧師高聲喊道:“不要再擠了!會傷害到裡面的人的!快讓開——”
氣血上頭的流浪漢呸道:“哪裡來的糟老頭!快讓開!”
他一把拽住了牧師的長胡子,揮手就是一拳砸在他的臉上,然後往車門那裡撲去。
“女士!危險!”
白胡子的牧師臉上都是血,看起來已經沒有那麼健朗的身體還是第一時間就往車廂門口擋去。
一把鋒利的刀在夜燈下閃爍着隐蔽的銀光,向内部殺去。
常人或許看不出他們的區别,但牧師一眼就看出了不同。
彌漫着濃郁群星草與月光花的香氣……眼前是一把儀具刀!
這不是謀财,這是準備害命!
“謝謝您的幫助,老先生。”
車門裡的女士反而像是鎮定下來。
她的一隻手越過牧師的肩膀,直接迎上那名流浪漢,然後抓住了他頭頂的頭發。
這個動作有力到讓對方動彈不得,像是雕塑一樣僵硬在原地。
“卡梅倫·肖特。”那道猶如百靈鳥一樣的嗓音,正動人地響起,“是誰讓你來殺我?”
四周的霧氣愈發濃郁起來,不知何時街邊那個手藝人、兩名保安,以及其他幾個年輕人都被霧氣吞沒,這裡隻剩下一輛馬車,以及三個人站在燈下,像是映着聚光燈上演一出精彩的舞台表演。
約翰屏住呼吸,作為不遠處唯一的觀衆,時刻注意着歇洛克的動作。
卡梅倫不作回答,他的眼珠已經不自然地翻轉到後面,隻剩下恐怖的眼白占滿眼眶。
他握着手中儀具刀的力量相當之大,大到遠超一個正常男性所擁有的極限力量範疇。
堅固的車廂邊緣咔咔作響,像是要被這樣的力道攔腰砍斷。
“看樣子,連最後的理智都沒能保留,就徹底堕落成了惡魔。”
這位女士的感慨也動人得像是在舞台上的演唱。
“老先生,很抱歉将你卷入這場不當出現在大衆面前的紛争之中,教會的醫師很快就會趕到的。”
她輕輕拍了拍牧師的肩膀。
或許是她用了某種奇異的力量,又或者是歇洛克順水推舟讓開。
此時的艾琳直面,發了狂想要殺死她的卡梅倫。
“就算是被遮掩了,但你的身上還是有不容忽視的腐爛腥臭。”
這位女士不慌不忙,就如波西米亞的國王陛下所言,她聰慧過人,又膽大心細,鎮定自若。
被這位女士趕到車廂後半截的牧師,心裡再加上一句新的評價。
——她的力量還很強。
對比雷斯垂德三階使者的力量,眼前這位更強。
畢竟,她的對手是發了狂的惡魔。
而她隻是伸出手,白皙修長的五指在虛空中用力抓合,就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憑空掐住了卡梅倫的脖子,令他動彈不得。
這是一個圈套,艾琳以自己的柔弱為表面誘餌,釣上些許的蛛絲馬迹。
有人要殺她。
并非波西米亞國王,而是更藏于深處的某些超凡勢力。
歇洛克飛速做出了判斷。
他掃視了眼四周,沒有看到異樣的地方。
大魚看起來很謹慎,沒有想咬鈎的意思。
卡梅倫從被掐住的喉嚨裡發出凄厲的嗬嗬聲。
雖然就快斷氣,但他臉上絲毫不見恐懼和絕望,占據那張被酒色掏空精氣神臉部的,隻有對某種存在的狂熱信仰。
他将聲音硬是從嗓子裡擠出來。
“大人——!大人——!我會做到的!把這個女人殺了!完成世界的大清洗!”
這道聲音尖利得會讓人類的耳膜感覺刺痛。
接下來,卡梅倫自己大幅扭動自己的身軀。
就好像他的身體和頭分成了兩個靈活的部分,再自行借助着某種外力拉扯住身體,最後生生擰斷了自己的脖子。
痛苦沒有喚醒他的靈魂,他沉醉在不知是誰營造的美夢裡了結了自己的性命。
艾琳皺起眉,揮手散去自己剛才掐住卡梅倫的力量。
百合的花香濃郁,漸漸壓過群星草和月光花的氣息。
“女士!”白胡子的牧師忽然開口喊道。
艾琳擡眼看去。
隻見頭顱已經轉過一百八十度的屍體現在又自己站了起來。
它摸索着自己的腦袋,在令人牙酸的喀嚓聲中,把自己的頭顱掰正,然後正對着他們,咧嘴露出一個驚悚的笑容。
它的眼眶現在已經完全變成了黑色,好似兩顆黯淡無光的魚目被人硬生生塞進了裡面。
卡梅倫的屍體自顧自地拿起腳邊的儀具刀,再将鋒利的刀尖送到自己的嘴邊。
艾琳臉色微變,立刻出手。
但不僅僅是她!
另一道凜冽的破空聲同時斬到了卡梅倫的脖子上。
吱呀一聲,兩道攻擊同時被彈開。
那把儀具刀已經被吞食大半。
從口腔中線開始,還未僵硬的屍首,被它自己快要剖成兩半。
鮮血淋漓地落下,像是要把整個街道都染成紅色。
無力的羔羊沉默狂熱地将自己獻祭,像是幻想如此就能取悅神明,前往極樂的世界。
——!
然後,仿佛神真的從虛空之中冥冥投來一寸視線。
卡梅倫屍身的體内開始泛起淡淡的光。
它的血肉之中長出細微純白的絨毛,破殼的清脆聲不絕于耳,有一條白皙的手臂要從在中間破損的皮囊中鑽出來,好像有某個詭異的“新生兒”即将撕開這些血肉,完成自主的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