僞裝成牧師的偵探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
他像是自己也未理清本身對人類這個族群的情感和想法,所以無法發表客觀的看法。
姿态優雅端莊,外貌美豔動人的女士也沒有追問。
她隻是回頭看着漸漸熄滅的火堆,用隻有他們兩位能聽見的聲音低聲說道:
“這次襲擊的手腳做得很是隐蔽,我甚至察覺不到是誰出手。”
歇洛克看了眼恍如薪柴一樣即将被燃盡的惡魔骸骨。
“這種蠱惑人心,将其當做一次性棋子使用的方式,更像是魔鬼的手筆。”
但當他看了眼艾琳的表情時,又若有所思。
人類的表情、動作有時可以透露很多表裡不一的細節線索,擁有人類軀殼的超凡能力者或生物也是一樣。
此刻他從對方的神态裡發現了一些端倪。
“你懷疑這不僅僅是魔鬼們的陷阱。”
他想起好友在劇院時,給他講述的那些線索。
天堂、号角、血淚、舞會、天使。
他說出自己的推測。
“你在懷疑自己的同僚裡有背叛者,否則你這樣實力階級的超凡使者,不當直接來到現實維度。”
“天使……但我一直不認為有人已經擁有了那種階級的實力。”
“或許現在隻能稱為是聖人。”
“聖人們,與惡魔同流合污?”
在他直接說出最後這句話的時候,夜晚的濃霧像是稍稍被驅散。
刺目的金光從天穹灑落,強硬地刺穿那些霧氣。
若是擡頭仰望,可見一隻金色的獨眼,像太陽一般懸挂天際,通過一種窺視的姿勢,從雲霧狹小的縫隙間往下觀察着。
這樣的場景詭異非凡,極少數看到的人無一例外都感覺大腦生疼,意志力若是薄弱,更是當場發瘋發狂。
約翰隐約感覺,那隻太陽一樣的眼睛,像是在尋找是誰主動提起自己。
這種壓迫感和他在劇院時感覺到的一樣。
他有些擔憂地看向馬車停下的地方。
但是那裡已經被一片濃霧遮蓋,不見半點聲音和光亮。
在霧氣之中,艾琳豎起自己的食指放在嘴唇邊。
濃霧和靜默是最好的庇護所,他們不言不語,于是那隻眼睛在良久的窺視仍舊沒有什麼異常後,終于不甘地重新閉合。
于是白晝重新變成黑夜,太陽落下的瞬間,那股灼人的恐怖視線随之消失。
現在即便對方沒有開口解釋,但有時沉默與現狀就已經代表了一種承認。
歇洛克重新開口。
“那麼現在的你準備脫離原本的陣營,孤身對抗原本的老東家和老對手?”
此刻,火焰已經完全熄滅,夜晚的濃霧與冷色的路燈光線,更為站在這裡對話的兩人畫面,徒增幾分針鋒相對的尖銳感。
艾琳放下剛剛豎在唇邊的那根手指。
“我并非孤身一人,福爾摩斯先生。”
她說了句沒頭沒尾,連聰慧過人的偵探一時也未能理解的話。
“隻要你還與那位華生先生一起行動,偵破案情,嚴懲兇手,我就并非孤身在行動。”
“微弱的燭光,最終也會像當年一樣,在茫茫黑夜裡燒亮一切。”
看着偵探像是有些疑惑的皺眉,這位女士輕笑一聲。
“當然這也不必着急究其原因。”她說道:“包括今晚是誰指示卡梅倫·肖特前來襲擊,我也會持續追蹤下去。”
“隻不過,遺憾于你我都清楚,但不能直言的原因,我必須離開倫敦,或者說離開英國一段時間。”
“魔鬼們已然隐匿身份開始狩獵,而你依舊很自信,覺得自己不會因為某些‘意外事故’葬身路途之中。”
他看了眼遠處的教堂剪影。
“但不可能是福音教會給你的安全感。”
眼前這位女士微笑,隻是再度做了一個“噓”的姿勢。
接着,她拿出一張照片遞給他。
“福爾摩斯先生應當是為這個而來。”
“的确。”他如實說道,“隻是不曾想得到,又牽扯出如此後續罷了。”
“也許那句話是對的,神秘會吸引神秘。”艾琳說道,“我們并非研究者。”
她看了看濃霧之外的某處。
“今晚已經足夠喧嚣和刺激,耽擱時間太晚,想必你的朋友也會擔心。”
這位女士露出淡淡的笑意,動作優雅地從留有些許餘溫的灰燼中拿走自己的陽傘,然後果斷又潇灑地轉身離去。
“再見了,福爾摩斯先生。”
“當然。”
她微微側首,對他揮揮手。
“你好,福爾摩斯先生。”
“也替我向華生先生問好。”
“我會持續關注報紙上稿件的,你們的故事真的很精彩動人。”
她在夜晚的濃霧中漸行漸遠。
街邊的餘灰被冰冷的風吹散,四周濃霧漸淡,馬車空蕩蕩地留在原地,所有人還茫然地擠在車門口,但沒有人發覺這裡已經少了一位女士、一名牧師和一個流浪漢。
***
幾天後,貝克街2211B。
“果然我來委托您是一個無比正确的決定!福爾摩斯先生,您不愧是全倫敦最出色的偵探!”
“其實,如果艾琳的身世能更高貴一些,我想我一定會娶她做王後的。”
波西米亞的國王,奧姆斯坦因陛下興奮地在屋裡走來走去。
“福爾摩斯先生,我給你的報酬是不會少的。”
“那麼,那張照片呢?!”
他急不可待地沖過來,索要那樣可能會毀了他聯姻的照片。
約翰看向歇洛克。
歇洛克則看了國王一眼,然後坐在自己的長沙發上,将那張照片從衣袋裡抽出來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