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上的欽查官肌肉繃緊，死死握着車頭，控制着方向，在筆直撞上那輛橫沖直撞的越野車前，車上的人于一瞬間發力，腳蹬着摩托向側面縱身一躍！

下一秒，半空中的摩托狠狠砸在了越野車上蓋和車前的玻璃上，兩個速度極快的車沖撞在一起，産生巨大的沖量，将車内的人撞得頭昏腦脹，方向盤脫手，來不及控制便一頭撞在一邊的牆上。

轟然一聲。

便沒了聲息。

一旁守着的其他欽查官連忙一擁而上，從幾乎報廢的車中，将半死不活的人拖出，繳了武器，押回欽查處的車上。

至此，整個實驗室内沒來得及撤離的成員，全被一網打盡。

江黎的注意力卻不在這邊，他死死盯着那個跳下摩托的欽查官，他看見，一旁的欽查官來到那個騎摩托的人身邊，畢恭畢敬地向他彙報着什麼，接着，那個騎摩托的人伸手向上擡起頭盔的風鏡，隻遙遙露出了深邃銳利的雙眼，他站得筆直利落，似乎正向着身邊的人吩咐什麼。

啊……

江黎舔了舔牙尖。

剛剛那一下的身手，是真帶感。

再看現在這站姿，這氣度，這地位，就算看不見臉，江黎也能一下子确認，這個人絕對是那位，被稱為一手槍技出神入化驚豔絕倫的神槍手，欽天監下屬欽查隊隊長。

大欽查官，許暮。

他也聽過無數淵的殺手同事痛罵過這位，他們稱許暮為欽天監最忠誠的狗。

但江黎此時卻有些興奮地轉轉手腕，坐直了身體。

江黎是個不折不扣的外貌主義，他待人的态度一般都取決于對方的樣貌。

在這之前他對許暮的态度也就像他的同僚一樣，甚至隐隐還有些厭惡報刊将他們二人相提并論，但今天這麼一見，江黎覺得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主要是，許暮的這個身材這個身手，啧啧，瞧瞧，那作戰服下必然是蓬勃的肌肉線條，肩寬腿長的，真好看。

雖然不知道臉長什麼樣子，但單憑露出來那一雙鋒利明亮的雙眼，就知道必然差不到哪裡去。

真是……真的是太對他胃口了，久聞不如一見，今天許暮的現身，那英姿飒爽的利落身段，完完全全戳上了江黎的性.癖。

江黎擡手轉了轉鏡片，調節鏡片角度試圖看得更清晰些，卻見許暮忽然頓住。

江黎面上興奮的神情也淡了些，他凝了凝眉，覺得不對。

他看見許暮利落地取出腰間的配槍。

江黎心中猛然一凜，接着警鈴大作，一種常年在生死邊緣遊走的危機感瞬間籠罩心頭。

他迅速摘下挂在眼前的單層鏡片，還未将它拿遠，就看見許暮擡起了槍，指向了自己的方向，距離有些遠，摘了遠望鏡後江黎看不清許暮的眼中神情。

接着下一秒，手中的望遠鏡片呯地一聲被子彈擊碎，碎片四濺，落下房頂。

樓頂的天台上，江黎面上的笑意全都散去了，他面無表情地低頭看着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碎片上反射着冷光。

也許……是遠望鏡被扭動調節角度時，反射的光線暴露了？江黎腦中一瞬間千回百轉，但并不妨礙，許暮是一個極其敏銳的人。

他竟然可以隔着如此之遠的距離，敏銳地感知到遠處房頂上光線反射的異常變化。

也許有點麻煩了。

淵收集的情報裡，許暮是一個極度自律極度古闆的人，他隻會在欽天監的條條框框的規則下賣命，從不會逾矩，性子也是沉穩寡淡。

而眼下這是一份嚣張的、完全和許暮本人性格不符的，見面禮嗎？

手上帶着手套，玻璃碎片不足為懼，子彈精準地穿透他的鏡片，擦着他的手套而過，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

江黎并沒有受傷，他沉默着扔了手中殘破的鏡片，站在風聲獵獵的天台，平日裡習慣性挑着笑意的唇角此時卻向下抿着，他眉眼下壓，目光沉沉，盯着許暮，空氣中隐隐有暗流湧動。

許暮雖在不遠的地面上站立，氣勢卻也不輸半分。

二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彙、激蕩，濺起一陣無形的火花。

太陽漸漸升起來了，清晨的陽光冰涼。

忽然，江黎漂亮的眉眼放松下來，嘴角咧起一抹挑釁的笑，那神情分明就是對着許暮說，嫌疑人本尊在此，要來逮捕回去嗎？

江黎揣測着情報中許暮的性格，這會兒這位大欽查官應該重新跨上摩托，飛馳而來，堵住自己的去路。

若是如此，江黎就隻好乖乖和他回去啦。

想到許暮冷漠嚴肅地将自己拷上，帶回欽查處審問，然後……

江黎興奮地舔舔牙尖。

他有絕對的自信，大欽查官在他身上自然找不出任何的線索和證據，最終隻得将他無罪釋放。

而他有點想出了欽查處後，風度翩翩地邀請許暮去吃個晚飯。

江黎正想着，卻突然見實驗室大廈前的空地上，許暮動了。

但卻不是來抓他的。

一地破碎玻璃的冷光中，許暮朝着江黎所在的屋頂，似乎是在凝望什麼，然後忽地扣下風鏡，然後徑直轉身，打開欽查處的車門，低身進了車裡。

江黎：……？

江黎在風中微微淩亂，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懷疑自己猜錯了人，若是同事口中的那位大欽查官，怎麼會這麼輕易放走一個形迹可疑的人？

不是，大欽查官，您一點都不懷疑我的嗎？

江黎微微瞪大眼睛，看着許暮所坐的車子漸漸遠去，變成了一個黑色的小點，消失在遠處的一個拐角之後，而留下的欽查官正在逐漸進行搜查和掃尾的工作。

——

車内，許暮靠在座椅靠背上，他摘下頭盔，露出一頭利落的短發，劍眉星目、鼻梁筆挺、容貌深邃、棱角鋒利，眉毛深深皺着，壓出一身高冷不宜接近的低壓。

許暮緩緩呼出一口氣，微微仰起頭，讓自己的後腦觸碰到椅背，他深深閉上眼，伸出兩指按了按緊皺的眉心。

閉上眼，那些淩亂的、破碎的畫面層層疊疊堆砌，洶湧着壓迫在他腦中，寸草不生的荒野壓縮成充斥濃重鐵鏽味的狹小房間……純白的雪花淩空而起，切割進光影和黑暗，子彈呼嘯擊襲來，穿透紛飛的雪 ……還有唇邊一點滾燙，他勾在指尖的吊墜，以及，薄薄雨幕中的新墳。

許暮壓下所有的頭痛完成這次在記憶中異常熟悉的任務後，才忽然緩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