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短的幾分鐘，許暮的聲音裡的沙啞就已經褪去，恢複到最初的沉靜與生冷。

江黎很順從地張開五指，密碼箱唰地一聲，掉落在地。

他與許暮面對面，兩人都緩緩地站起身來，目不轉睛地盯着對方的動作。

忽然，江黎輕笑一聲。

他猛地上前一步，幾乎和許暮貼在了一起，他伸手握住抵在胸前的槍，手指與許暮的手指交握，江黎指尖觸碰到了對方戰術手套上已經冷掉的血。

“大欽查官……”江黎側頭貼在許暮的耳邊，聲音輕的如同對戀人的私語，“我好像沒有聽見，保險栓解開的聲音。”

許暮：“……”

“如果我沒聽錯的話，你上一把槍，也沒拉開保險栓。”江黎笑了一下。

“大欽查官的水平應該不會這麼差吧？”

“還是說……親愛的許隊長不舍得射殺我？”

許暮聽着江黎輕佻的語氣，沉默一瞬，然後忽地擡手，毫不猶豫拉開了保險栓，咔嚓一聲。

江黎的笑容僵在臉上：“……”

下一瞬，眼神陡然銳利起來，江黎手掌猛地用力，狠狠遏住許暮持槍的手指，讓對方手心的傷硌進槍械上。

傷口被用力按壓，鮮血重新滾出，趁着許暮因疼痛而蜷縮手指的那一瞬間，江黎一手下滑握住槍柄，另一手攀向槍管，兩手一左一右狠狠一擰，将許暮手裡沒能完全握穩的手槍卸了下來。

手槍到手，江黎立刻抽身後撤，擡腿就踹！

而許暮的應變能力簡直出乎江黎的預料，他沒有去奪槍，而是反手鉗住江黎的腳踝，向上一擡。

江黎皺眉，他接着力道躍起，另一腿踹向許暮的手腕，兩人錯身，而許暮的手臂順勢向前滑，精準捉住了江黎的插在腿環上的匕首，他手臂用力，匕首的刀刃瞬間挑開了腿環，匕首掉落，被許暮接進手裡。

下一秒，兩人分開，一人持槍，一人持匕首，兩個人的武器都落入了對方的手裡，一時間誰也沒占到便宜。

啧。

江黎盯着自己落入許暮手中的匕首，舉起槍，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

叮——

尖銳一聲響，子彈與匕首碰撞在一起，巨大的沖量使得子彈被堅硬的刀面彈開，朝另一旁飛去，同時匕首脫手飛出。江黎向前傾身，指尖剛碰到匕首，卻被許暮握住了槍，被擰着手腕，槍口轉換方向，徑直對上了江黎的肩。

在那萬分之一秒，江黎雙眼一眯，他手指一勾，絲毫不在意槍口的位置，再次扣動了扳機，借着扣動扳機而縮進的距離，順勢向前撲過去，一把撞進許暮懷中，就要将匕首抓在手中。

江黎早已計算好，拼着肩膀挨上一槍，也得搶回匕首回手從後背捅許暮一刀。

許暮卻在那一瞬間瞳孔猛縮，他頃刻意識到江黎以傷換傷，意圖速戰速決的打法。

畢竟上輩子跟江黎數次交手，互相把刀子刺進對方的身體裡，濃稠溫熱的鮮血滑進手心，他和江黎十指交叉，鮮血淋漓。

許暮知道江黎瘋得很，仗着傷口愈合得快，對自己的身體毫不在意，為了效率往往選擇最極端最危險的手段。

許暮的動作絲毫沒有經過思考，他顧不得其他，身體幾乎是不受控制一般，本能地硬生生按下槍口，子彈從槍膛中射出，火光迸濺，擦着江黎的衣袖飛了出去。

這一絲力道的變化，使得江黎的動作一滞，匕首就這麼擦着他的指尖飛過，兩個人徹底失去平衡，咣當一聲雙雙摔倒在地。

他們還沒來的及思考剛剛的變故，忽然聽到耳邊傳來了“滴滴”的聲響。

聲音很輕，非常有節奏，卻正緊迫地一聲聲加快。

江黎和許暮同時轉頭，看見剛才射出的那一發子彈正好打在掉落在他們腳下的密碼箱上，此時，密碼箱的電子鎖上的紅光一閃一閃，閃爍的頻率越來越快。

是……炸彈？！

江黎隔着風鏡和許暮對視一眼，兩人極端豐富的戰鬥經驗讓他們都同時确認了這炸彈的威力，江黎猛地彈起身來，他全身肌肉緊繃，像一道殘影一樣飛撲過去，拎起密碼箱，向着江中狠狠甩去。

然而這倒計時極短，密碼箱僅僅剛脫手飛出去不遠，就在江邊的圍欄上方轟然一聲炸開。

江黎來不及向後撤，熱浪就迎面撲來！

爆炸的劇烈沖擊波連帶着極端刺眼的白光在他的身前炸開，碎片直沖江黎的面前襲來，江黎隻得擡起雙手，堪堪擋住了臉。

忽然腰間一緊，從身後傳來一陣力道，拽着他向後倒去。

帶着恐怖沖擊力的碎片沒有擊中江黎，而是從他的眼前飛過，熱浪也從眼前席卷，吞噬了半邊的天，爆炸的聲波震得他的耳朵嗡嗡作響。

他向後倒去，後背撞上了一片堅實的胸膛。

許暮在那生死一瞬将江黎拽了回來，抱着對方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

許暮用背擋住沖擊而來的力道，翻滾間将江黎轉了個方向，面朝着他的方向按在懷裡。

江邊的路燈被攔腰炸斷，在爆炸的煙霧中砸下來。

江黎面朝着許暮，被許暮緊緊按在身前。忽然被一隻手扣住了後腦，下一秒，江黎感受到有什麼沉重的東西砸到了許暮的手上。

爆炸的熱浪散去，路燈沉重地滾落在他們頭邊，許暮仰面躺在地上，風鏡碎了半邊，露出一隻鋒利的眼睛。

江黎撐起身子，目光撞上許暮的眼睛，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江黎能看見那隻眼睛眼底的，不是特别明顯的深藍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