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淩晨，夜色濃重，卻遮不住上城區某些地帶的喧浮熱鬧。
這是交接地點。
魚龍混雜，藏的很深，很少會被欽查官盯上。
江黎推開斑斓的玻璃門，嘈雜錯亂的聲響便嗡地一聲撞了滿懷。
炫彩的燈光射線和節奏飛快搖滾的電流音混雜在一起，和着荷爾蒙還有刺鼻的酒精味。
滿地雜碎彩紙亮片，舞池裡人群三三兩兩摟抱在一起，揮舞手臂、搖晃身軀，随着音節颠晃，像是撕開了包跳跳糖，灑落一片。
江黎就像一頁輕紙片，倏忽從人群中抖落，輕巧穿過群魔亂舞，沒觸及一點帶着汗酸味的肢體。
江黎來到酒吧櫃台前，拉開一張高腳椅，用左手食指指節敲了敲桌面，喚來調酒師。
櫃台後的調酒師的目光從江黎的手指上逡巡過一圈，在其左手食指上的十字戒指上停頓一秒——那是交接的暗号。
接着，調酒師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取出一張酒水清單，放在櫃台上，平推出去，遞給江黎。
江黎左手支着頭，右手手指劃過酒水清單，在[Tequila Sunrise]這項前輕輕敲了兩下，然後開口。
“龍舌蘭日出。”
這是第二個暗号。
調酒師了然，從櫃台上取出高身的香槟杯，頃刻間酒液倒了滿杯，清冽的酒香霎時彌漫開來。
江黎眯着眼，慵懶地靠在椅子上，就像這酒吧裡的其他人一樣，似是在悠閑等待一杯夜幕中的小酌。
深紅色石榴糖漿沉入杯底，明麗漸變的紅色自下而上緩緩變淺，像是日出時天邊的萬丈霞光。
顔色的明媚好看，立刻吸引了江黎的目光。之前倒是沒發現，今天這麼一看，江黎當即喜歡上了這個雞尾酒。
他接過酒杯，輕抿一口，那是屬于淩晨荒原裡的寂冷，也是他喜歡的味道和感覺。
調酒師見周圍無人，低了低頭，湊在江黎身邊耳語，嘈雜的音樂聲掩蓋了交談的隐秘内容。
“江先生，兩小時前，那家飯店，被欽查處的抄了，所以臨時換我來交接，上頭讓我來通知你，下次找到東西，交易地點放在江邊公園。”
江黎本是垂眸喝酒，聽到這話，手上的動作一頓，倏然擡眼，一雙狐狸眼又尖又銳，一瞬間盯死着調酒師的眼瞳。
調酒師冷汗唰地一下出了一身，他下意識向後退了半步，卻見江黎突然向他粲然一笑。
那笑容太漂亮，闌珊燈影下的大美人，簡直是比酒水還要迷人，讓人沉醉。
但淵中沒人不知道這位首席殺手瘋起來全看心情的危險性。
江黎笑着一口喝完了杯中餘酒，“嗒”，将酒杯輕輕放在吧台上，彎着眉眼，對着渾身緊繃的調酒師勾了勾手指。
調酒師以為江黎要吩咐些什麼，于是重新湊過去。
江黎伸手，輕輕拍了拍調酒師的臉蛋，那動作極其溫柔，貼在耳邊說出的話卻冰冷至極，聲音如毒蛇吐着信子，陰冷森寒：“轉告你的上級，要想撿漏，就别要求我如何行動，否則下一個取他狗命。”
江黎盯着他，用身體擋住自己的動作，将包裹了納米薄膜的U盤塞進他胸前的口袋裡面，然後抽了一張濕巾，慢條斯理地擦拭碰了調酒師臉的手指。
“聽明白了嗎，嗯？”
調酒師額頭布滿津津冷汗，慌忙點了點頭，向後退了好幾步，摸了摸胸口，感受到U盤的硬度，才确認物品交接完畢。
在周圍人看來，就像是浪蕩的老闆調戲細皮嫩肉的調酒師。
江黎一直都是挂着笑意的，隻有調酒師自己知道，那一瞬間的眼神，暗藏了多深的殺意。
惹不起惹不起。這瘋子純按自己的心情和喜好做事。
交接完畢，江黎心情愉悅了很多，他随意活動一下手腕，說：“再來一杯。”
調酒師謹慎地問：“您要點什麼？”
江黎：“随意。”
調酒師生怕出錯，于是又調了一杯龍舌蘭日出，推了過去。
江黎無所謂地笑笑，接過酒杯，飲下杯中酒水，就像是喝下色澤熾烈的黎明。
他今天穿着白色的休閑襯衫，衣襟上挂滿了鎏金的鍊子飾品，領口大開着，黑曜石吊墜将胸前一片肌膚襯得更白皙，完美适配這尋歡作樂的氣氛。
此刻江黎收斂眼底鋒利的氣勢，微醺的眼尾绯紅，偶爾有人端着酒杯來找他搭讪，江黎先看看臉，再選擇要不要接過對面送上來的酒，就這樣任由自己沉進這一片燈紅酒綠的海洋裡。
…
沉沉夜幕中，一隊身影無聲疾馳。
許暮決絕出手，劈掌砍在酒吧不遠處守夜人的後頸上，那隐藏在暗處放哨的人瞬間身子一軟，向前倒去。許暮在他倒地之前，拎着他的衣服，交給後面跟上的隊員。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一隊的隊員之間互換了個眼神，将這幾個藏在酒吧外面放哨的人一綁，丢進車裡，留守隊員點點頭，手铐咔嚓一聲就拷在了這幾個暈過去的家夥手腕上。
“嘶……老大的動作越來越幹淨利落了，以後咱可千萬别惹他生氣。”一個隊員看得直牙疼。
“少說兩句吧小石頭，咱隊裡面就你最菜，回去加練。”衛含明甩了下手，遙遠盯着酒吧的玻璃門。
“……我錯了衛姐。”
……
“二組已就位。”
耳麥中傳來白嚴輝彙報的聲音，許暮伸手搭在耳麥上，擡眼看着前方霓虹沉醉的酒吧，光影順着高挺的鼻梁切割進面容，襯得他的神情更加冷峻，他有條不紊地開口，“收到。其他人，彙報情況。”
耳麥中又陸續傳來兩道聲音。
“一組已就位。”衛含明說。
齊樂也立刻跟上：“放心吧，我這邊監控好了。”
許暮雙手持槍，後背抵在牆上，側頭透過那道玻璃門觀察酒吧内情況，震耳欲聾的一曲音樂結束，舞池中陷入短暫的歌曲間歇。
“行動！”
許暮冷靜的聲音通過耳麥，響在每一個隊員的耳邊。
……
“呯！”
一聲巨響，酒吧的門驟然被破開，槍響炸裂在舞池中，暧昧的燈管被一槍打碎，跳躍的音符戛然而止，整個大廳驟然亮起刺眼的白熾燈。
“啊啊啊——”
人們陷入恐慌，刺耳的尖叫聲此起彼伏，慌不擇路推開擁擠的人群，逃向四面八方。
“呯！”“呯！”“呯！”
又是幾聲威懾性的槍響。
“都不許動！”
“欽查處執行公務！”
“都不準離開！”
“所有人抱頭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