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趣。
江黎知道自己容貌好看,也知道容貌會引來黏糊的視線。
但沒想到,傳聞中那麼高冷嚴肅、不近人情的大欽查官,竟然也會被自己的外表吸引嗎?
“我加好了。”江黎拎着手裡的電子屏,隻略伸出一點距離,晃悠着遞過去。
許暮伸手去接,但就在碰到電子屏的那一瞬間,江黎卻忽然松了手,屏幕咣當一聲落在桌上,江黎手腕一轉,握住了許暮的指尖。
“許隊長,你怎麼總盯着我看?”江黎輕笑一聲。
許暮眼睛向下轉動,沉沉地落在交握的指尖上,停頓一秒後,不動聲色地抽回了手,撿起落在桌上的電子屏,将江黎新加的那兩道菜上傳,然後又将視線擡起,看向江黎。
“還看呀?”江黎彎彎狐狸眼,笑得又輕又迷蒙,眼尾的淚痣像是小鈎子,随着他的動作,半遮半現地,在發絲之間,若隐若現。
許暮的呼吸蓦地一滞。
江黎的視線太過于直白,一雙漂亮的狐狸眼底盡數是明晃晃的,蓄意的勾引。
确實……不禮貌。
許暮一點點強迫自己移開了視線。
然而,對面,江黎已經站了起來,重新走到許暮的身邊,将許暮的身子扳到側面。
逗大欽查官真好玩,江黎決定要更過分一些。
這麼想着,他擡腳踩在許暮所坐的椅子的扶手上,用手肘撐着膝蓋,彎下身子,一點點靠近。
半長發垂下,他身上挂着的那些鎏金的花裡胡哨的飾品和鍊子,叮叮當當随着他的動作垂落下來,黑曜石吊墜的繩子很長,吊墜的尖端似有若無地,輕輕觸碰許暮的制服。
“大欽查官一直盯着我看,怎麼,是喜歡我這張臉?”江黎面上的笑意更深,他伸手挑起了許暮剛系好的領帶,将布料在手腕上随意纏過,指尖點在對方凸起的喉結上。
感受到男人的喉結在他指尖下劇烈滾動。
許暮被他的力道拽着,微微仰起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似乎感覺到垂下的灰色發絲觸碰到他的眼睫,很輕很癢,他忍不住緩緩眨了一下眼睛。
被兩個人壓縮在一起的小小的空間内,空氣好像也在急劇地升溫,許暮覺得自己的思緒好像被對方撚在手心裡,任由對方揉扁搓圓,完全不受控制,隻能随着江黎的動作而動,像是那大開的白色襯衣領口上挂着的花裡胡哨的裝飾品一樣,左右搖晃,非常被動。
他連呼吸都要忘記,仰着頭,眼前,就隻剩下那樣一張完美無瑕的,漂亮至極的,像是上天最完美最精雕細琢的藝術品一樣的面容。
别真是狐狸變成的妖怪吧?
搖曳閃爍的碎光,就能随手攝去他的心魄。
——喜歡這張臉麼?
許暮聽見自己内心的聲音回答,喜歡的。
但理智卻始終在告訴他,你不可以。怎麼能在完全不了解眼前的人的内核之前,就這麼輕易将心交了去呢?
而他耳邊,蠱惑人心的聲音還在輕輕響起:“喜歡呀?我也喜歡你這張臉。”
原來許暮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輕輕點了頭。
“正好,我還沒嘗過你這種類型的。”江黎用他那獨到的,刻意放輕下來會帶着一點恰到好處的甜膩的聲音說,“所以,要上床麼?大欽查官。”
說話間,江黎微微垂眼,他的笑意不達眼底,隻是好整以暇地盯着許暮的雙眼。
江黎一想到向來潔身自好的大欽查官這會兒估計被他惡心壞了,就有點想笑出聲來。
不行,得忍住喽。
許暮聽見這話,理智幾乎要被燃燒殆盡,他的雙手緊緊攥在一起,攥得用力,攥得手心生疼。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就邀請别人做這麼親密的事……
這種事,隻有愛人之間,才可以做吧?
這對江黎來說,究竟算是什麼?
一顆交付的真心,還是僅僅是一口可以随意采撷的果實?
不是愛吧?愛不是這樣的。
同樣,許暮也沒辦法愛。
他們之間橫亘着完全不同的立場,上城區與下城區,欽天監與淵,他們就這樣走在分明的兩條永遠不可能并肩的路上,他沒有辦法理解江黎做事的意圖和出發點。
甚至江黎這個人的行為和做派,抽煙酗酒尋歡作樂毫無禮教,每一點,許暮都沒有辦法忍受。
但他還是無藥可救地沉淪下去了。
許暮清楚地明白自己的使命,他知道自己的理想,他畢生的信念。
即使現在欽天監似乎有些讓他覺得不太對勁的微妙之處,許暮也得自己調查清楚了,才能得出下一步結論,再做決定。
所以他完全沒辦法想象要跟江黎這樣一個人共度餘生。
那他在做什麼?自己現在這樣,隐瞞厄火的秘密,這究竟又算是什麼?
這是愛嗎?
不是吧。一定不是吧?
許暮知道自己忠誠的動搖,是自己的選擇,是對欽天監的疑慮。
但對江黎這又是什麼?
他為什麼……
許暮緩緩擡起手。
他往日裡引以為傲的自制力這會兒好像成了脆弱的窗戶紙。
是,私心嗎?
為什麼……
江黎離得很近,許暮輕輕一擡手,就可以攬住江黎的後頸。
許暮知道,他在清醒着沉淪,眼睜睜看漫無邊界的海水一點點淹沒了他的鼻息,徹底溺斃。
他情願。
許暮認命般閉上眼,他的手握住了江黎的脖頸,向着自己的方向按下來,仰起頭,徑直将唇貼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