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怎麼辦?難道我們每次分開之後都要想方設法證明自己是真的?”
相柳摟着禹成澤的脖子直發愁,畢竟物種不同,禹成澤能很容易的說出他和常人的不同來,除了體溫,他卻沒有那麼多可以分辨禹成澤的方法。
“你盤在我身上不要動就好了,不要再給這個世界的未知之物可乘之機。”
禹成澤把他往上托了托,聽起來不以為然。
“可是我很重耶,”相柳想到自己實際能壓塌一棟高樓的體重,遲疑又期待的問,“沒問題嗎?”
這會兒倒是想起自己的體重了,禹成澤闆起臉故意逗他,
“現在才想起來是不是太晚了,昨天晚上你怎麼不這樣想?”
相柳喜歡貼着他,兇獸的占有欲作祟,喜歡把自己的所有物盤在懷裡,男朋友當然也是所有物,況且他也确實是很怕,在害怕的時候是不會想到這麼多的。
“所以我真的很沉嗎?”
相柳一邊覺得不可能,一邊又無法控制的懷疑自己。
他對這些實在是沒概念,人類太脆弱了,皮膚可以輕而易舉的被利齒咬穿,食量也就隻有那麼一點點,随便吃點什麼就飽了,他已經收斂過的體重對人類來說或許也是沉重的負擔。
他害怕把禹成澤壓壞了,又實在不想從他身上下來,隻好折中的提出了一個解決辦法,
“不如換我來抱着你,這樣我們既不會分開,還不會被這個世界的怪東西趁虛而入。”
怕禹成澤不相信,相柳還特意撸起袖子向他展示了自己“健壯”的肌肉線條,強調道:
“我力氣很大的!”
露出的一截手臂膚色雪白,手腕處突出清晰的腕骨,沒有到一折就斷的程度,但也絕對稱不上強壯,至于相柳想要展示的誇張肌肉線條,禹成澤半點沒看着。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相柳茫然的擡起頭,看見禹成澤垂眸看他,眼中和唇角的笑意還沒收幹淨。
他把相柳舉到自己眼前的手臂扒拉下去,仍然繞回脖子上,
“不用,你很輕。”
相柳被他弄懵了,那他到底是輕還是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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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的流速在這裡毫無邏輯可言,天黑得很快,夕陽一點一點的從窗戶裡退了出去,很快,房間裡重新陷入昏暗。
相柳又被迫回到了昨晚讓他心神緊繃的“老地方”。
浴室裡光影雜亂閃動,那個脆弱的燈泡搖晃得好像下一秒就會支撐不住掉落,摔成一地零散的碎片,關不嚴實的窗戶縫裡不時傳來狀如鬼哭的嗚咽風聲。
他纏在禹成澤身上收緊盤繞的雙臂雙腿,緊閉雙眼,不由自主的又開始發抖。
十分鐘之前,他們不得不重新回到了這間彌漫着恐怖氛圍的浴室裡,因為隻有這裡才存在。
是的,“存在”。
當太陽落下,所有的外在光源消失後,外面的空間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夕陽與黑夜短暫的達成了一刻鐘的平衡,而那之後光明節節敗退,淪落的土地随之陷入幽深莫測的黑洞。
先是靠窗角落的書桌,然後是柔軟的沙發,溫馨的客廳消失了,沒什麼煙火氣息的幹淨廚房也消失了。
一步一步,黑夜像是暗中蟄伏的龐然大物,在光明的背面,此消彼長中,将這裡的一切一口吞噬。
“還好嗎?”
相柳不太好,他的心髒在無休止的激烈跳動,仿佛狹窄的胸腔已經無法容納它的存在。血液激湧下,他的四肢卻是冰冷的,手心泛起一層粘膩的冷汗,牙齒碰撞出細碎的顫音。
禹成澤束手無策,他知道這裡并不安全,但找不到症結所在,隻好一遍遍不厭其煩的撫着相柳的背安撫他,用力将他抱得更緊,施予些聊勝于無的溫柔。
相柳不敢睜開眼睛,門縫中仿佛時刻有一雙陰邪的眼睛在暗中窺探,黑暗中蘊含着無數無法想象的未知。
他其實并不怕危險,對于敵在暗我在明的險境也沒有任何的畏懼,但是兇獸的本能在叫嚣着讓他退縮。
但也不敢睡着,他對驚醒後幾乎要劈裂身體的痛苦仍然心有餘悸,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隻是隐約覺得無法承受那樣的結果。
他們說了一夜的話,終于捱過這一夜,捱到窗外的天邊隐約泛出些朦胧的光亮。
晝夜交替之時,太陽升起之前,正是人類最容易困倦的時刻,相柳不記得自己是不是有一時半刻的時間陷入了昏沉。
當第一縷陽光破開雲層,穿越霧蒙蒙仿佛永遠也擦不幹淨的玻璃,重新将光明撒入這間屋子時,相柳終于松了口氣。
機械詭異的滴水聲停止,一夜的精神緊繃終于有了松弛的時刻,相柳這才感覺到自己渾身肌肉酸痛,連擡手都很費勁。
他有氣無力的拍打着禹成澤的手臂,力度軟綿綿的,唯有想離開這裡的心十分急迫,
“快,我們到外面去。”
抱着他的人沒有動作,隻是說,
“留在這裡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