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過之處,沿路的幾個小夥子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嘻嘻哈哈的給他讓出條通往隊伍末尾的路。
禹成澤來尋人。
意料之外,撲了個空。
他明明看見相柳跟在隊伍最末,雖然面色不怎麼好看,卻也沒有鬧脾氣掉隊,怎麼現在找不見人了?
……
“真的!我沒吓唬你!”
“可吓人了,你沒去不知道,本來那浮雕就誇張得有些怪異,風化後缺一口少一塊的更吓人,冷風嗖嗖的吹後背,偏偏相柳還吓唬我說有蛇!蛇啊!”
艾維斯趴在沈星一肩上半真半假的抱怨,語氣誇張得仿佛剛剛蛇口脫險。
不過抱怨歸抱怨,也沒耽誤他四處亂看,順便随手給禹成澤指了條“明路”。
相柳不算很隐蔽的站在叢林和營地的交界處,以火光能照亮的範圍為界,半邊臉藏在黑夜裡,另半邊被火光映得時明時暗。
他輪廓削瘦,面色冷白,雙眼幾乎一動不動的盯着虛空中的某處,一時間竟然顯出些異于常人的冷漠來。
瞥見禹成澤過來,相柳顔色幽深的眼珠微微一動,身體也随之扭轉了一個非常小的角度,整個人瞬間藏進了夜色裡,側臉冷淡至極。
在這個時候,他與人類的不同似乎格外的明顯了起來。
看着這樣的相柳,禹成澤莫名有點心裡發涼,他說不清是什麼情緒,撲上去連哄帶騙不由分說地把人扛回了帳篷裡。
防風燈扭到了最低的亮度,光線昏暗柔和,平白在簡陋的環境裡增添了一種朦胧的氛圍感。
相柳把他抱着自己的手扒拉開,
“紮。”
紮?
什麼東西紮?
不記得相柳是豌豆公主體質,禹成澤短暫的陷入自我懷疑。
半個月前剛進過醫療艙,幾乎是從頭到腳換了一層新皮,為着美觀,他還特意選了激光祛疤,除了實在去不掉的那些,不過也都藏在衣服裡。
現在唯一比較粗糙,有可能稍微能起到紮人作用的隻有……他的手。
手上的繭雖然有些年頭了,但還不至于硬到這種程度吧?
明明昨天還沒事呢。
禹成澤張着手愣在原地,一時不知道是該死纏爛打的抱上去,還是把尴尬掩飾過去換個話題。
“相柳?”
相柳側身以對,不為所動。
這就比較麻煩了,畢竟今天晚上犯的錯太多了,不知道該從哪一件起開始哄。
禹成澤許久沒有動作,氣氛沉默一陣,相柳背對着他蜷身躺下,睡袋拉高掩住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清淩淩的烏黑眼珠。
眨巴兩下,看起來已經有了些昏昏欲睡的意思。
禹成澤不是沒反應,他仔細回憶了一遍剛才相柳從頭到腳的所有動作,連一個快速輕微的皺眉都沒有放過,終于隐約回憶起了一個細節,瞬間福至心靈,拽開相柳的睡袋摸了進去。
相柳蜷身縮着,掌根抵在柔軟的腹部,禹成澤拉開他的手,很輕易的摸到了一處凸起。
“這是怎麼回事,難不難受?”
胃裡好像有一個堅硬的東西,突兀的頂着他的手心,這樣一個東西橫在人的肚子裡,不知道該有多難受。
禹成澤的手覆在光滑微涼的肌膚上,虛虛觸碰,不敢着一丁點力,生怕任何一點輕微的動作會造成相柳更深的不适。
他的嗓音都因為緊張無措而無法自控的發着抖,
“怎麼,這是怎麼了?……疼不疼?”
好大一句廢話。
相柳不願意搭理他,閉着眼哼哼,
“……你說呢。”
掌心随着相柳輕緩的呼吸一起一伏,禹成澤凝着眉,幾乎不知該如何是好,
“再忍一忍好不好,我去找姜娣來,很快!我保證很快就不難受了。”
“不需要。”
下午直接吞進去的肉幹沒消化而已啦,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虛虛覆在胃上的手源源不斷的散發着熱量,雖然很舒服,但……相柳現在并不太想接受他的“好意”。
他不耐煩的揮開禹成澤的手,掌根在腹上用力壓下去,幾乎要摁平那處凸起,
“沒有嚼過吞下去就是這樣的,不用管它,過幾天就消化了。”
“怎麼、這怎麼行……”
禹成澤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事情,正不知該怎樣安撫相柳,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已經下意識的先一步鉗制住了相柳的手腕,不許他再進行這樣近乎自虐的動作。
“相柳,不行!”
他不知道相柳今天晚上怎麼回事,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變扭,為什麼要摁着明知會不舒服的地方自虐。
體内器官柔軟,相柳就算體質再特殊,也不可能毫無感覺。
“放開。”相柳垂着眸子冷淡開口。
禹成澤與他僵持半響,終于還是手上松了勁,任由相柳抽回手去,認命般歎了口氣,
“……不疼嗎?”
當然很疼啊,堅硬的棱角無時無刻不在磨着柔軟的胃壁,每一次呼吸都會随着吐息起伏,走動起來更是酷刑,更别提用力施壓,其實相柳現在額發間全是冷汗,被風一吹遍體生寒。
方才似乎真的太用力了,整片上腹的疼痛都已由細密的鈍痛轉為針刺一般難以忍受的銳痛,相柳慢慢爬起來,一眨不眨的盯着禹成澤的眼睛。
“你如果死了,我就把你吞下去。”
“會痛很久,
或許一個月,兩個月,
也或許一年,兩年。”
“不過你放心,總會有不痛的那一天的。”
原來如此。
“知道了。”
禹成澤應的很快,說完便伸手過來想把相柳摟進懷裡,可提出問題的人卻并不肯聽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相柳面無表情的側身避過,看起來冷淡又執拗,那雙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烏亮眼珠一眨不眨的盯住禹成澤,輕聲道:
“按照人類社會的常理來說,在這樣的情況下,你應該安慰我說,你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