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記不住這麼多人每個人趴着的是哪棵樹，相柳仰頭看一眼樹冠，再回頭看一眼禹成澤，眼睛裡的意思很明顯：

你确定這棵樹上是你要找的人？

“我…阿萊西奧閣下，我恐怕……”

一個很熟悉的聲音果真近在咫尺，很像昨天晚上和相柳一起帶兔子回來的人。

這個未知世界詭異離奇，同行的守護者數量超過百人，所有人的行進方向怎麼能由他掌控呢？

阿亞從沒有承擔過這樣重的責任，但阿萊西奧的命令似乎也必須服從，他為難的嗫嚅着，

“長官，恐怕我……”

“——我去！你你你你……相柳？！”

嗫嚅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兩個度，樹冠一陣嘩嘩亂搖，阿亞眼前一花，盯着突然出現的黑色人形狠狠踉跄了一下，好懸沒掉下去。

從頭到腳都是一身黑，長發還在随着樹的枝幹輕輕搖動，人卻穩得像原本就在這裡的，反倒阿亞才是後來者。

相柳藏在面罩後面的狹長眼瞳眨了眨，若有所悟，

“阿，原來你叫阿亞。”

為了印證自己猜想，相柳迅速爬上去和樹上的人打了個照面，他的身體比人類敏捷靈巧，竄上去幾乎不費什麼力氣，發出來的動靜也小，一閃就到了阿亞面前。

“不是，你怎麼…哎——”

相柳來得利索，證實後同樣毫不貪戀，手松開樹幹，黑影迅速直墜，幹脆的消失在了阿亞眼前，活像是專門爬上來吓他一跳的。

阿亞下意識撈了一把，果然手中空空，指尖隻将将夠到他跳下去後激起的翻湧白霧。

禹成澤把跳下來的相柳接個正着，環着他往懷裡貼了貼，單手推開面罩，

“時間到了，維森劉長澤保持位置不動，清除身邊所有可能遮擋的枝葉，打開黃色示警燈，戴好防護用具，不用回答指令，照做即可。”

示警燈是他們出任務必備的求援信号，不過在這種程度的濃霧下，穿透距離恐怕也隻有幾米。

“所有人四周環顧，仔細觀察，能看到黃色燈光的确認方位，面朝正東方向，一分鐘後，打開黃色示警燈。”

禹成澤低頭看表，時間還剩55秒，他重新仰了頭，聲音也緩下來，

“阿亞，霧中難行，我們需要你的能力，淩大校做過很多年教官，識人的能力猶為出色，能通過他的選拔，證明他必然是相信你們每一個人都有成為隊伍領袖的能力。”

不明白有什麼可遲疑的，相柳一巴掌拍上禹成澤打開的面罩，順勢扒住了旁邊的樹幹，看樣子想直接上去薅着領子逼人就範，被禹成澤拉住，輕輕搖了搖頭。

又等了兩個呼吸，樹上終于傳來聲音，阿亞緊張的用手摳着樹皮，聲線顫抖，

“長官……好，好的。”

一分鐘時間已經到了，禹成澤把備用的防毒面罩塞進相柳手裡，向着阿亞栖身的樹冠擡了擡眼睛，悄聲，

“現在可以上去了。”

被使喚也任勞任怨，相柳先抛起面罩，指尖發力，迅速悠上樹杈，順勢把抛起的面罩接在手裡。

“黃色示警燈位置保持不動，現在能看到的人打開紅色示警燈。”

軍方和他們用的不是同一種，朔月的防護面罩哪裡都好，就是隔音也太好，禹成澤想讓其他人聽見必然要掀開說話，吸入毒瘴不可避免。

相柳一心二用，聽見他又打開了面罩的卡扣。

“換好跟我下來，”

“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能、摘、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阿亞覺得相柳這句話好像猶為咬牙切齒。

他屏住呼吸連摘帶換一氣呵成，動作迅速得能比肩年度考核，相柳的臉色也沒有緩和半分。

阿亞感覺他們應該是在人群中心的位置，跟着冷着臉的相柳下來後，他小心翼翼的四周看了一圈，眼前仍然是茫茫的一片白，沒有任何顔色的燈光透過霧氣穿過來。

“現在，能看到紅色燈光的人打開綠色示警燈。”

枝搖葉晃，白霧似乎破開了一條縫隙，終于能勉強看見一點綠。

“綠色之後是……”

……

阿亞盡職盡責，豎起耳朵仔細聽着林間的每一道聲音，大緻将每種顔色的區域在腦海中勾勒出來。

幸虧示警燈有五個顔色，不然都不夠用，淩逸被保護在隊伍中間的位置，米哈伊爾綴在最後，由維森和劉長澤帶領方向，一路向東邊攀行。

終于安排好了所有人，相柳想要再次合上禹成澤的面罩，被他擋了一下握住手腕，沒有成功。

阿亞聽見阿萊西奧壓抑着咳了兩聲，唇角彎起一個淺淡的弧度，比起輕松玩笑更像是安撫，

“我之前找人算過一卦，不會死在這片林子裡，放心。”

“……”

阿亞同樣很清楚的看見，本來就冷着臉的相柳嘴角抽了抽，臉色更臭了。

如果有選擇，他并不想呆在兩人旁邊。

可惜這片貪婪的沼澤仍舊不肯放棄，相柳也失去了同類的“特權”，腳下的土地随時會變軟下陷，他幾乎是被相柳一路拎着領子蕩過這片密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