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

月明星稀，隻有地上還有雨水的痕迹，展昭回來的時已入夜。

院中靜悄悄的，沒有晴雲來迎他，展昭心中竟有孤單的感覺。他搖搖頭，如今晴雲需要好好調養身體，早些就寝是對的。

他走到晴雲的門口附近，略一停頓，又不知要做什麼，就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展昭房内。

随手把沾了泥土和血的外袍扔到一邊，換上晴雲早就準備好的裡衣，身心俱疲的展昭躺在熟悉的床上，整個人都放松下來。

一閉上眼，幾日來的種種如走馬燈閃過。

那日離了小院，他匆匆安排了人照顧晴雲，便随着鳳清泠去往鳳羽族的村落。

一路上，鳳清泠如往日一般，面上依舊平靜無波。展昭甚至感受不到她的情緒，他也察覺不出她有絲毫不悅，隻是覺得她渾身隐隐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

鳳清泠是個有勇有謀負責任的族長，她敏銳地察覺到族中異樣，又借着白玉堂把局面攪和得一片混亂之時渾水摸魚，最終驗證了她的猜想——她族中卻有人收買被拐婦兒。

四處皆是手持火把的鳳羽族族人，那罪人被族人按在地上，旁邊還有一個年輕的婦人抱着老人相擁痛哭。

看着那老丈父女重逢，白玉堂滿意地搖着扇子。扇子猛的一合，他面色陰冷地看着地上的男人。

“族長饒命，我是真對她好。春花，你快替族長替我說說話。”

那年輕婦人轉頭啐了一口，又抱着老父繼續哭。

“族長，我一時糊塗啊”，那人被按在地上無法起身，卻還是不停以頭撞地，像是磕頭。

“你可記得族規？”鳳清泠居高臨下，面色森冷。

“族長——”那人被鳳清泠斜眼一看，“記得，族長啊，是我收留了她，她已經是我媳婦，我們是一家人——唔唔”，族人收到鳳清泠的眼色，用破布堵上他了的嘴。

“春花姑娘”，鳳清泠看向那哭成淚人的女子，“你可願繼續與他以夫妻之名生活？”

四周一下變得異常安靜，靜得仿佛一根針落地都聽得見，衆人屏住呼吸，等待春花的決定。

“不願！我要回家！我是被抓來了，我不願意！”春花一臉憤恨。

“好”，鳳清泠示意族人将那人抓起。

春花并不知道鳳羽族的族規，但鳳羽族人卻都銘記于心。

鳳羽族順應天道，有違天和、人倫者當嚴懲：凡誘拐婦女、兒童者，斬首；若被拐者無傷，且願結為親，斬一臂。

鳳羽族的族規曆來如此，鳳清泠作為族長，必須要維護族規與族長的威嚴。

展昭并不知道什麼族規，但他能察到覺鳳羽族人的嚴肅神色。他心中想着，即使依照律法，這罪人的收買行為也罪不至死，等他的族人打他一頓，執行完族規，他再把這條漏網之魚帶回去，交給包大人。

“叮”，雖然出乎意料，但展昭身手了得，還是及時攔下了鳳清泠的劍。

“清泠”，展昭低喝，神色不解。

“展大人，請讓開”，鳳清泠不卑不亢，“我在執行族規。”

“鳳姑娘，請留他一條性命，容我帶罪人回開封府，請包大人決斷”，展昭試圖規勸。

“展大人，讓開”，鳳清泠神色堅決，“依我族規，他必須死。”

“鳳族長！”展昭悲憤，既使她是族長，他也不想看到她随便取人性命。

“展昭”，白玉堂突然上前，半拖半拽把展昭拉到一邊，使眼色示意他看四周。

展昭環視四周，火把之下，鳳羽族人皆面色陰沉，虎視眈眈地盯着他。他剛剛忤逆了他們的族長，大概是犯了衆怒。

鳳清泠舉起左臂，示意族人安靜。轉身看着展昭，不發一言。

她心中明白，若這一劍落下，不隻是削了一個罪人的腦袋那麼簡單，更是斬斷了她與展昭之間的所有可能。

但是這次，她不能讓步。她是族長，深受族人的信任與愛戴，如此重罪，必須殺一儆百。

在展昭不忍的目光中，鳳清泠神色坦然。

劍落，頭斷。

展昭忍不住閉上眼。

鳳清泠拎起那人頭，讓族人看清楚，“罪人伏誅，以儆效尤。”

她的目光掃過所有人，吓壞了的春花父女，隐忍憤怒的展昭，激動、嚴肅又恐懼的族人。

如此，甚好。

“展大人，請随我去接其他其他苦主”，鳳清泠言語客氣，神色凜然。

展昭突然意識到，她已經不是那個他記憶中的鳳清泠。

他印象中的她是清冷俠女，是會調笑打趣的知心朋友，而如今的鳳清泠，是鳳羽一族的鐵血大家長，是威嚴不容冒犯的族長。

江湖與公門，終究還是陌路。

展昭心中微歎，行禮，“請鳳族長帶路。”

若不是鳳清泠相送，犯了衆怒的展昭恐怕很難走出這遍布各種奇怪植物的鳳羽族村落，更不用說前來接應的官差。

“展大人”，鳳清泠接過族人遞來的匣子，“罪人首級還請展大人帶回。勞煩轉告朝廷，我鳳羽族族規森嚴，絕不傷天害理、禍害百姓。”

族人識趣地後退，展昭接過匣子。